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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远去的乡村(4)

我妈确定在学校放电影后,也很高兴,到学校比到大队长家路要近,并且路也好走一些,有石板路。每次去大队长家看电影,路都不好走,总有那么几个人掉进了冬水田里冷得发抖。就是走拢了,也没有好位置,好位置都被大队长的亲戚占完了,甚至还有很多是其他大队的亲戚。在大队学校放电影真是太好了,一来学生们自己回去就通知了自己的家长,二来学校也是大队的中心,社员们去看电影都不是很远。

我为了占个好位置,就问:“妈,好久吃饭?”妈说,你爸回来我们就吃。我就向外望,我爸还没收工回来,我就不耐烦了,问:“到底好久嘛?”我妈也说不出肯定时间,就说:“你快烧火,煮好了你就吃!”

我就烧火,妈妈就在灶上忙了起来。饭其实很简单。妈边砍着红苕边问:“猴子,放啥电影?”我说:“打仗的。”我妈满眼放光:“真的?”我说:“我们都看见五星了。”我妈说:“解放军肯定要打赢。”我说:“嗯。”我妈有个愿望,她一直希望我长大了去当解放军。因此,爸爸和妈妈特别的注意搞好人缘。尤其大队、生产队的干部家庭有个什么红白喜事,都忙天火地的去干不停。因为要当解放军,就得层层推荐。我妈每看见一部打仗的电影都很激动:“要是那个解放军连长是我家猴子多好啊!”我爸在一边好像洞察一切地附和:“慢慢来嘛!”

饭一做好,我妈就说:“猴子,你先吃,去占个好位置!”我说:“要得。”我妈就给我舀了一碗红苕多、米少的红苕饭。又去坛子里抓了一把大头菜出来,我就呼哧呼哧的吃了起来。

一放下碗筷,我扛上家里长条凳就往学校跑。刚出门,就遇见我爸扛着锄头回来了。看我表现得这么积极主动,我爸也高兴了:“猴子,去占个好位置,我们吃了饭就来!”想必,学校放电影的事全大队每个人都知道了。

我跑到学校的时候,还是迟了一步,好位置都被别人占完了。尤其是胖子,占了最好的位置。我就说:“胖子,你好快哟!”胖子嘿嘿地笑,罗汉也占了一个不错的位置。我扛着板凳不知放哪里。胖子说跟着我来。我就跟着胖子往中心走。胖子接过我的板凳挨着他的放下。马上就有人有意见了。胖子说:“我家是两根板凳!”边说边喊别人往旁边移点,这样我的也放在了好位置。

安好了位置,我们就到处耍。这些好位置本来也不是我们坐的,是给我们的爸爸妈妈安的。我们坐不住,想想,两个月才来的一次电影,坐在那里多没意思啊!要到处看看。胖子经常教育我们说:“要多观察,才能长见识!”于是,我和罗汉就跟着胖子到处观察。我们顺着一条黑胶管电线往外走,就走到了教室后面的厕所边。发电机就放在那里,放电影的正在弄发电机。他把一节绳子缠在齿轮上,用手一拉,发电机就“突突突”的响了。胖子一惊,看看天,说:“还早啊,这么早就放电影了?”发电机响了一会,就熄了。我说是试机。罗汉说先试一下燃不燃。胖子终于松了一口气:“妈卖麻花哟,吓了我一跳!”我们都担心,发电机中途出故障。就问:“发电机发得燃吧?”没有人理我们。我们曾经去别的大队看电影,看着看着,发电机熄火了。老也修不好。我们都往回走,哪知道刚走了一半,发电机又燃了,那个折腾啊!

开始放电影了。挡子上出现了金光闪闪的五角星,我们都欢快地叫起来。果然是打仗的,一出来就开始打,打一会休息一会。都说,看这样的电影太提劲了。我和胖子、罗汉,我们一会在前面看,一会又跑去后面看,我们边看边猜,这个连长要牺牲。哪知道,我们好不容易形成统一意见后,三班的张大个子却说:“这个连长不得死!”我们就争了起来,张大个是三班的差生,也是属于眼睛不抢字的那类人。我们双方吵得很激烈,谁也不让谁,我说:“还吵卵啊,看完就晓得了!”都在憋着看电影,直到吹了冲锋号,再也没有看见连长。这样,谁都不知道连长死没有。但我们和张大个子那一伙的火气还在。胖子主动挑战:“我们好久打一盘?”这明明就是挑战了。张大个子把手一拍:“妈卖麻花哟,打就打!”

我们的意思是我们也学着电影里打一次仗,战书已经下了,看来不打一盘,不分出胜负谁也不服谁!

望着高大的张大个,我的心隐隐的为胖子担忧。

打豆腐块

胖子垂头丧气地告诉我们:“妈卖麻花哟,没有打赢!”

罗汉和我惊得不轻。因为,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胖子和张大个子他们已经打了一仗。按常理,胖子要打这样的仗肯定应该叫上罗汉和我助阵,他怎么就居然擅自单枪匹马的冲了上去?

我们一直记着看电影那晚的挑战,要真那样,胖子不是自己送死吗?

罗汉很理解很同情地说:“寡不敌众,虽败犹勇!”

我暗暗佩服罗汉这两个成语用得好,用得恰到好处,既巧妙地拍了胖子的马屁,又赞扬了胖子的勇敢精神。

没想到胖子却不买账:“什么寡不敌众哟,公平战争!”

我们就不明白了,就看胖子,耳朵还是耳朵,鼻子还是鼻子,并没有伤着哪里。为什么叫打输了呢?

胖子长长地出了一口气:“可能是遭遇了核武器!”

我们更加惶恐了。因为老师说过,核武器是世界上最强大的武器,可以摧毁一切。在几秒中之内就可以让房屋、人等化为灰烬。很多国家坚决反对核武器的存在。我们都不知道核武器是啥样,胖子居然就遭遇了?而且还完好无损的跑了回来?里面的太多谜团让我们百思不得其解。

胖子就从书包里摸出几个豆腐块给我们看,只摸了三个出来,我问胖子:“你那么多,怎么才三个了?”胖子叹了一口气:“输了!”

豆腐块是我们男同学的骄傲。豆腐块不是卖的豆腐做成的,是用纸烟盒,或者报纸,或者书籍叠成一个四四方方的硬纸块,一面是光的,一面是带“×”的图案。下课的时候,学校里风行打这个。比如两方开打,把对方放在地上的豆腐块打翻转来就赢。学校几个成绩不好的学生,都以豆腐块多少决定威望。胖子在我们几个同学中最多,有三十二块,罗汉有二十七块,我有二十三块。我们班就我们三个人在豆腐块的数量上可以称王称霸。

望着胖子可怜的三个豆腐块,我们心里也不好受。罗汉说:“胖子,我们给你报仇!”

胖子就看我。我不知道张大个子的豆腐块质量如何,况且胖子一上阵就一败涂地,不敢贸然挑战。罗汉就来气了:“猴子,你怕了吗?”

我说:“胖子,你约一个时间,我们打一盘!”

胖子很快就约好了时间,说明天下午放学后,就在学校操场角打。

第二天是星期五,下午只上两节课。一放学,胖子就叫上罗汉和我。来到操场角,张大个子他们早已在那里等候了。

张大个子手里摆着一大把豆腐块,至少有三十个。我仔细看,张大个子的豆腐块也是报纸啊、纸烟盒等做成的,并不特别,张大个子首先发难了:“胖子,你还敢来?”

胖子把一个豆腐块放在地上,就和张大个剪刀、石头、布。胖子出了剪刀,张大个出了石头。张大个子就随意地拿了一个豆腐块猛击胖子放在地上的豆腐块,一下就打翻过来了。张大个捡起胖子的豆腐块。把自己的一个放上去……

不一会,胖子就输了7个。开始伸手向罗汉要。

张大个子完全占据了优势,他的几个同学都笑眯眯地看着张大个打豆腐块。有一个叫冬瓜脸的同学还提了一个木制手枪。用枪瞄着胖子的豆腐块:“叭”的一声,就把胖子的豆腐块枪决了。

胖子把罗汉的豆腐块也输完了。

我毫不犹豫地递了几个给他。胖子把我的豆腐块放在手里,他不再放在地上,而是从书包里掏出了一个更加厚的豆腐块。我们惊呆了:这个豆腐块是用语文书的封面和封底叠成的,这样的豆腐块显然很具有杀伤力。我在心里叫了一下:“胖子啊,那是才发的新书啊!”我感到胖子已经打疯了。

胖子这个豆腐块把张大个子也震住了,他可怜地看了看胖子:“胖子,不打了,我还你十个算了!”

胖子把豆腐块往地上重重一拍:“来!”

张大个子咬了咬牙,继续战斗。

我们都紧张地看着他们。

胖子铆足了劲,连续赢了三十个回来。我和罗汉连忙拍手助威。胖子笑眯眯的,拿着“语文”豆腐块亲了一下。注视着张大个:“还来吗?”

张大个子咬了咬牙,就摸出了他的核武器:一个三指头厚的豆腐块,我们都惊住了,这个豆腐块至少可以做八个一般性的豆腐块啊,张大个可真是舍得啊!

至此,两个核武器终于见面了。

轮到张大个子打了。他把右手在空中甩了几个圈,这是加油的意思。顿时,他的啦啦队马上退后一步,好让张大个子一举歼灭胖子的“语文”。

胖子紧张地看着张大个子。

张大个子又甩了几圈,来回绕着胖子的“语文”,在观察着下手的角度。他越绕,我们越提心吊胆。

我替胖子捏了一把冷汗。张大个子这一出击,胖子的“语文”肯定凶多吉少。

张大个子还在绕。胖子又走上前去,把“语文”重新换了一个地方。重新放的这个地方,更加低矮,下面是一层软软的泥土。我佩服胖子,这样的地方,用力很重要,如果用力过猛,打重了,也许“语文”只向下陷一点,根本翻不过来。如果用力轻了,就如同没有打一样。

张大个子不再绕了,用力向下打去。

“噗”的一声,“语文”没有反应,倒把张大个子的核武器弹到了平地。

该胖子出手了。

张大个子也紧张了。内行看门道,他也早看出来了,胖子敢把语文书撕下来,说明胖子已经是不顾一切要与他的核武器一比高下。况且“语文”的厚度、硬度以及打击力度,已经完全有资格和他的核武器对抗。

胖子也学着张大个子一样,手在空中甩圈。

罗汉说:“胖子,加油!”

胖子点点头。

我也说:“胖子,加油!”

胖子点点头。

我又说:“胖子,歼灭它!”

张大个子的同学冬瓜脸问:“你歼灭哪个?”

我就指了指张大个子的核武器。

冬瓜脸用木枪指着我:“你想歼灭就歼灭吗?当心收拾你!”

罗汉马上冲上来:“冬瓜脸,把枪放下,缴枪不杀!”

张大个子突然问:“要打仗吗?”

胖子还在甩手,照准核武器就发射,可惜打偏了。

冬瓜脸得意了:“看吧,看哪个遭歼灭!”

至此,胖子就不想再战斗了。该张大个子出手了,这样下去很危险,说不定胖子的“语文”真要被歼灭了。

胖子就捡起“语文”。张大个子发现了胖子的意图,就说:“愿赌要服输!”胖子不想丢失男子汉的尊严,就又很不舍得地放下了“语文”。

张大个子这次不正面进攻了。胖子仍然把“语文”放在了那块矮地。

张大个子不转圈,也不甩手了。我也猜想,他肯定要改变战略战术了。果然,张大个子不正面进攻,他用力侧踹,一下就把“语文”拱翻了。张大个笑了,笑得哈哈的:“赢了,赢了!”

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胖子抓起“语文”就跑。都没有反应过来。

张大个子拔腿就追:“你个赖皮,你个赖皮!”

冬瓜脸提着手枪,照准胖子的后脑勺就是一枪:“叭!”

胖子仍然疯跑。我们也跟着跑。张大个子把胖子按在了地上,全力收缴胖子的“语文”。胖子在地上挣扎着。我和罗汉冲上去,使劲搬张大个子,就是掀不开。突然,罗汉跑了。

张大个子马上意识到“语文”可能转移给罗汉了,就放开胖子来追罗汉。罗汉又赶快把“语文”传给了我。

我揣了“语文”亡命地跑了起来,边跑边听见张大个子的叫嚣声,还有冬瓜脸的骂声:“日你先人,输不起就不打啊!”

我跑掉了,他们围着胖子和罗汉,双方打了起来!我跑在远处,估计张大个子他们再也追不上我的地方停了下来,看着他们在那里打得四季花儿开,我的心怦怦地跳。我就看见有个老师出来制止了他们的打斗。

胖子和罗汉追上我。我看见胖子的半边脸都肿了。罗汉的右脚也是一瘸一拐的。

胖子问:“我的核武器呢?”

我连忙把“语文”递给他。

我们就坐了下来,胖子开始把“语文”撤开,皱皱巴巴的,一点也不像书的封面的。胖子又拿出语文书,把封面在上面比来比去的。

罗汉说:“回去用干饭粘上就可以了!”

我说:“最好再用报纸把书包一下,这样,老师就看不出来了!”

胖子说:“都是小意思!”

我们佩服胖子的思想,都说:“胖子,你好能干哟!”

胖子骄傲地说:“实践证明,我们三个是一支能够召之即来,来之能战,战之能胜的队伍!”

胖子又说:“通过顽强战斗,我们的阵地终于没有被敌人夺去。我们胜利了!”

我们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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