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快点快点,他来了。”小荷抽风一样地戳陌言的胳膊,恨不得把她戳成肉酱。
前方花海中,一双俪影慢慢向他们靠近,男的修长高大,一身玄色锦袍下身躯略显精瘦,女的纤细娇小,走起路来弱不禁风,让人不想怜惜都不行。
好熟悉的身影。
他们慢慢转过花园拐角,直面而来,越来越近,当陌言终于看清二人容貌时,惊得忘了言语,忘了动作,忘了世间所有。
女子如她所料,正是那日给她下毒的百里香,她毫不怀疑那个从静妃手中活着逃脱的女子有这个能力留在皇宫,但让她没想到的是,她竟然这么快就得到宫中贵人的青睐。
最让她难以置信的是所谓的定安王爷,这个脸色苍白,神情倦怠却对身边女子充满宠溺的男子,竟然就是她初到云山被困山洞遇见的那个男子——君忻启。
回想当初那场相遇,大雾确实在三天之后便散了去,可是在当天晚上发生了一件令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原本一切都很平常,他们只需等到雾散之后便可离开,可是那个用蛇肉跟她交换干粮的男子,是个不安分的主,吃饱喝足之后便借着微弱的光线在山洞里四处乱逛,也不知是触碰到某个隐秘的机关,还是踩到一处天然溶洞的薄弱口,他就那么突兀的跌入了地底一个很深很深的溶洞里。
他有着超强的轻功,可是奈何溶洞太深,溶洞四壁的泥土很松散且没有任何可以攀附之物,每当他借力洞壁往上跃的时候,泥土便扑簌簌往下掉,把他摔回起点。
“……姑娘,姑娘你还好吗?能不能想办法救我出去?”他在洞底大声呼喊,空旷的溶洞将他得声音拉扯变形,像怪物的嚎叫一样敲打着她的心房。
萍水相逢而已,到底要不要救他?
内心经过一番小小挣扎之后,她终于起身走向洞口,他在洞里听着那一声声被放大了的脚步声,心底不是不失望的,他以为她独自离开了。
可是她并没有离开,而是扯下洞口挡住瘴气的藤条,一根根头尾相接,柔韧有力的藤条在她柔软灵巧的手指下变成了一个长长的绳索。
“我看见了,可是还不够长。”他在洞底惊喜道。
半晌,一根更长的绳子垂了下来,是她用自己的衣服撕成条状相接而成。
一根绳索,这头连着他,那头连着她,他欣喜的抓住绳索的一头,哪知此刻耳边传来隆隆响声,大地似颤抖般不停晃动,头顶有泥石掉落下来。
地震,居然是地震!这个时候怎么可以发生地震!
伴随着一声惊叫,那个把她外衣制成绳索救他,自己只穿了一件薄薄里衣的女子握着绳子的另一头栽了下来。
他避开飞来的泥石,向她飞奔而去,眼疾手快接住她,两人齐齐跌落在溶洞底下。
四周光线越来越暗,更多的泥石掉落进溶洞,他抱着她摸索着洞壁慢慢往前走。
在这个黑暗的地下迷宫里,没有光,没有水,没有食物,四周还有不时掉落的泥石沙土,两个同命相连的人相依着往前摸索。
黑暗和迷失能摧毁人的意志,他们在无尽的溶洞隧道里缓慢前行,没有方向,没有出路,只有漫长的摸索和前进。
终于,两人都累得不能再挪动一步,他们就地而歇,静静地等待着死亡,也等待着那邈若沙尘的获救希望。
他说:“如果能活着出去,你最想做什么?”
如果能活着出去,她最想救秦高,因为只有救了他,她才能继续活下去。
原来,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活下去。
他说:“如果能活着出去,我最想做的事就是把你留在我身边。”
面临死亡和等待死亡是一种奇异的感觉,能让人变得脆弱,更让人懂得珍惜未来。
他们不再奢望走出迷宫,只求能坚持得长久一点,此刻最需要的是水,如果再不补充水和食物,可能连当晚都过不了。
可是他们没有水,陌言已经陷入昏迷,他比她强壮,尚能坚持,他把她搂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她,一遍遍跟她说话,讲着他小时候经历的那场变故。
“你知道吗?那时候的我还小,失去亲人,失去所有一切,我内心惶恐至极,就像掉进这无底深渊的溶洞一样,一片黑暗和迷茫,可是我挺过来了。这次我们一样能挺过来,因为至少你还有我,我还有你。”
可是她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她昏迷不醒,游离在生死边缘。
迷蒙混沌中,有一股腥甜粘稠的液体缓缓从嘴里流进喉咙,流进胃里,她靠着这股液体一直迷迷糊糊的坚持着。
偶尔清醒的时候,她会问:“你给我喝的什么东西?”
他在黑暗中发出一声轻笑:“老天垂怜我们,让我逮到一条蛇,你喝的就是它的血。”
她又迷糊了,朦胧中记得自己想说:“蛇血,这么恶心的东西,我不要喝,”可是他强迫她喝,他用嘴温存地在她口齿之间辗转留恋,直到她全部吞下去为止。
她每天都会喝一次蛇血,虽然不多,但是足以吊着她的小命,她总问他:“哪来这么多蛇?”
他笑着答:“你还不知道吧,这溶洞里到处都是蛇,你放心吧,我们被困个十天半月都没问题。”
他们果真被困了足足半个月。
终于有一天,他也陷入昏迷。
侍卫找到他们的时候,两人都陷入重度昏迷,他仍旧拥她在怀,很用力的,侍卫们很费力才将两人分开。
当她醒来的时候,他仍旧昏睡着,他的手紧紧握住她的,两掌中间是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侍卫告诉她,她是喝了他的血才得以坚持到最后。
他们找到两人时,他的手腕仍放在她的嘴边,布条包扎的伤口血迹已经干涸,他昏迷了,再也没有力气亲自喂她……
这一幕像是她亲眼所见一般深深印刻在心上,那句:“如果能活着离开,我最想做的事情就是把你留在身边。”时时在耳边响起。
她终于明白,为何天佑国会发皇榜到处找“百里香”,因为他们相遇时,她戴着面纱,直至跌入黑暗的溶洞,他也没能看清她的容貌,只知道她叫百里香,家住云山脚下,母亲叫卫大娘,有个弟弟叫百里桑……
他果真如他所说,把“她”留在了身边,此刻的他,正拥着他的“百里香”,漫步花丛,苍白疲倦的脸上带着幸福满足的笑容。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她仿佛又看见那个把手腕放在嘴边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