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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尾声(2)

命运对我们是祝福还是诅咒?泥足深陷的人生,从生到死究竟是为了让我们得到什么?我抱着头坐在医院的长椅上,希望、困苦、绝望、挣扎、无奈等,如同一锅粥一样灌在脑子里。这一切是因为什么?

很久后,抢救室的灯灭了,我跳起来。

医生出来摇摇头说:“醒了,准备后事吧。”

三人冲到病床前。

挂着吊瓶的油锯面色惨白。见我进来,微微抬起手,我赶紧握住他的手。油锯的嘴嚅动着,我忙把耳朵贴在他嘴上。

油锯断断续续地说:“到地狱,我会受……什么刑罚?”

“你不会受罚,都是小舅子造的孽,你还是那个农村的好孩子。”我握住他的手泪如泉涌。

油锯似乎安心了,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兄……弟,别让我……一个人在……停尸间,我害怕,给我找个……家。”

我用力地点头,眼泪掉在他已褪去生命色彩的脸上。

两道眼泪从油锯的眼角淌下:“好,兄——”油锯的手掉到床上。

“油锯——”

“油锯,油锯——”

“油锯,你的眼泪,已洗掉你的罪恶。”

真的有神灵看守人世吗?刻在岁月上的辛酸和艰辛布满血泪,如果神灵你们真的存在,请慷慨一点儿吧,别再那么吝惜色彩,别再让黑夜里传来叹息,也别再让冰冷抓住黄昏的心,午后也不再流淌着绝望的泪水。我们的生命究竟是为了什么?是阳光里的恩赐,还是受诅咒的奴隶等着死去,我已倒在黑暗里不在乎他究竟是什么。

我通过护士找到一家丧葬礼仪公司,帮助处理油锯的后事。

午夜三点左右,我开车载兄弟们一起进入工地,工地依旧静如荒野,只是还有硝烟在这片夜空下盘旋不去,好像要将那场激战缓缓地诉之大地,好像要引领油锯热恋着生命的灵魂归来。我把车停在别墅前面,从水沟里捞出那六个大兜子,迅速装到了车上,然后开着车无声无息地消失在黑暗中。

凌晨四点,工地响起爆炸声。

第二天清晨,匕首、小刀、铁环和我,在油锯的灵堂前上香,送他走上人生最后的旅程,他的墓地是我挑选的。

“以后我和油锯做邻居。”小刀禁不住又哽咽起来。

“你在左边,我在右边。”匕首抓住他的手,紧紧地抱住他。

“我在他后边!”铁环呜呜地哭起来。我们一共买了五块墓地。

山冈上一座城堡刚刚耸立,城堡中弥漫着木料的芬芳,喜悦充满城堡的每一个角落,早起鸟儿的鸣叫都是那么悦耳,空气中丝丝甜意,十年光阴洗礼,城堡外表不再光鲜,一切就像水向东流一样的自然,城堡迎来第一批刀枪箭矢,哀号和鲜血让城堡满目疮痍,巨大代价换来渺小的胜利,城堡上的伤痕让它显得成熟,城堡里几个角落住进了哀伤,十年,又过十年,再过十年……城堡见证了太多的哀伤与喜悦,现在哀伤已不再哀伤,喜悦也不再喜悦,过去的往事好像完全和它毫无干系,城堡的每个石缝都布满鲜血,城堡已经看不到伤疤,伤疤就是城堡……城堡迎来最后的厮杀,轰然倒塌,曾经的哀伤和喜悦随风飘散,意义已不再有意义……

后来的旅人偶然看到那堆散乱的石块,一切只能想象……

最后无非是一撮黄土,淹没在岁月里。

我到花店买了一大束鲜花,毕竟她是宝宝的妈妈,有她宝宝才有家,才会有幸福,我想还给她一个幸福。我把车停在小雪公司的楼下,没多久,小雪走出来,我刚要下车,看见一个中年男人迎上去,抱住她,亲吻她,两人十指相扣地离开了。小雪脸上甜蜜的笑容告诉我,我和她之间,一切都结束了。我把花束放到路边。

我终于完成这本书。只是油锯的父母和他的儿子仍然毫无音信,我仍旧四处打听寻找。在外面的时间太久了,我很挂念宝宝。我无数次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家,最后时刻还是艰难地忍住了,为了我的好兄弟,再多等一天,再多找一天,说不定就会找到,这是我唯一能为油锯做的事。

这天早上,我的手机又要欠费了,我出去给手机交费,这段时间我已经用了几十张充值卡。上午我在这个不大的城市里四处乱转,寻找能贴寻人启事的地方,这座城市里,基本上每个地方都能见到我贴的寻人启事,有的斑驳,有的褪色。中午,我蹲在食杂店窗前吃泡面,苍老的声音在我耳边说:“后生,可怜可怜我们老两口吧,我们不要钱,给买两个馒头就行。”

我放下面碗,抬头一看,是两位老人,蓬头垢面,脸颊深陷,每人手里拄着根棒子,衣服上满是污泥,老头儿的胳膊上还挎着几个肮脏破旧的布包袱。我站起身细看这对老夫妻。这对老夫妻好眼熟,这不正是我要找的那老两口吗?

我非常兴奋,功夫不负苦心人,终于被我找到了。我向两位老人简单地做个自我介绍,然后把油锯的病情和后来的情况讲给油锯的父母听,两位老人听得老泪纵横,不住地叹气,他们就油锯一个孩子,想来是十分伤心。我向二老打听油锯儿子的情况,才知道油锯根本就没有儿子。当时工地不发工钱,油锯就闹着要回家,老两口不知道实情怕油锯回来,才编了个借口让油锯安心打工。

我本想把二老接到我家安顿下来,二老执意要回家乡,我送两位老人回到乡下,他们用油锯留下的钱雇一个远房的侄儿过来照顾他们。我完成了油锯生前的嘱托,满心欢喜地坐上火车回家。手机欠费停机,想到明天我就到家了,也没费心在这偏僻的地方找缴费的地方。

下了火车,我去给宝宝买了好多玩具,打个车回到久违的家。

可是宝宝不在家,父母也不在,也许是出去玩儿了。前几天打电话时,母亲告诉我孩子有点儿感冒,但不严重,看来是好了,能出去玩儿了。我放好东西,用家里的固定电话给母亲打电话。

电话通了,我兴奋地说:“妈,我回来了。”

电话那边传来母亲的哭声,父亲抢过电话哭着说:“你快来医院,宝宝住院了!”

我大吃一惊,一下瘫坐在地上,然后跌跌撞撞地下楼。奔到医院,看见父母眼睛通红,嘴角满是水泡,在监护室前不停地张望。医生正在抢救宝宝,他身上插满了各种管子,我感到万箭穿心一样地痛。心跳监视仪上显示宝宝的心跳几近停止。他看起来是那样憔悴、那样无助,我失魂落魄地靠在墙上,心都在滴血。

医生终于出来了,我抓住他的手问道:“医生,医生,我的孩子怎么样了?”

医生甩开我的手说:“肺部感染非常严重,不太乐观。”

父亲哭着说:“前几天宝宝发烧,我和你妈以为是感冒就给他吃了点感冒药,哪知道,哪知道……”

父亲蹲在地上,泣不成声,母亲也在不停地擦着眼泪,我一滴眼泪也流不出来,我们三个人就在这里一直守着,整整一夜。天已经泛白,宝宝一直没有醒,一晚上那幼小的心脏无数次停止跳动,此时心脏再一次停止跳动,医生的抢救没能挽回他的生命。心脏监视仪变成了一条平坦的直线,再也没有起伏。我傻傻地站着,看着,等着……

父母拉住医生,声嘶力竭地求医生,医生只是安慰了几句,便匆匆离开了,冰冷的医疗设备被护士撤去了。

我跌坐在地上,眼泪无声地滑落,心在滴血。爸妈跪在地上哭泣,妈妈昏死过去,被送去抢救,我只是坐着,一动也动不了。我的人生究竟被扭曲成了什么样?我到底干了些什么,为什么要受这样的惩罚?为什么要连累宝宝?只要宝宝能平平安安,我愿意用自己的生命作交换;只要宝宝现在能活过来,冲我笑一笑,我纵然是下地狱也很开心。可我根本无力改变,我什么都做不了,我连自己的孩子都保护不了,让他受尽痛苦而死去。

父亲把我拉起来,说:“去,见宝宝最后一面吧。”

我一跃而起,撞开监护室的门,跑到病床前抱起宝宝:“宝宝,爸爸带你回家;宝宝,宝宝,爸爸抱你回家;宝宝乖,和爸爸回家。”

父亲从身后抱住我大哭:“孩子别这样,孩子你别这样,爸妈对不起你,孩子你别这样,爸妈对不起你……”

父亲的哭声唤回我的理智,我把宝宝放到病床上,轻轻揭开那白得可怕的床单。我趴在床上,紧紧地搂着宝宝,泪如泉涌。我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宝宝乌青的小脸,仔细地看着宝宝,把他的模样印在我的心里。

“宝宝,你永远都是爸爸的好宝宝。”

护士推着宝宝,我呆呆地跟在宝宝的后面,当我清醒了,宝宝已经被推进了停尸间。母亲由于悲伤过度,新病旧伤一起发作,住院治疗。我和父亲忙完宝宝的后事,已是三天后。

母亲出院后,父母决定回老家,他们实在无法承受这里的悲伤,我看着他们憔悴的脸、悲伤的表情,无力地互相搀扶着,也无从劝说。送走他们,我迷迷糊糊地走到基地,躺在床上,许久,一动不动。那里面的黑暗包容着我所有的悲伤和泪水。

数月后,我乘客车来到墓园,去看我的好兄弟,匕首、油锯和小刀,还有我的宝宝。我随身带了许多香火、蜡烛、食物、酒、烟、扑克,还有给宝宝的玩具。在墓园门口的炉子里烧了我带来的东西,唯独留下一件玩具。

我沿着台阶拾级而上,两旁的青松依旧翠绿挺拔,小草已有些枯黄,秋的气息显现在它们的身上。微风吹来,声音幽幽咽咽,如泣如诉。我来到了兄弟们的墓前,拂去墓碑上的灰尘,默默地在心里和他们说着话。我把玩具摆放在宝宝的墓前,轻轻地抚摸着宝宝的照片,就好像它是宝宝一样,我拿出手绢细细地擦拭,让它一尘不染。

墓地里是那样安静,我躺在过道上,看着天,晴空万里,蓝得干净纯粹,四周的枯黄小草,被风吹得微微作响。我的人生也如这枯黄的小草一般,即将走到生命的终点。小草来年可再生,我呢?现在的我是真的一无所有,家没了,孩子没了,梦想没了,兄弟没了,欢乐埋葬了,愤怒分离了,悲伤破碎了,只剩下孤独在这人世间徘徊彷徨。我似乎在寻找着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寻找。我的躯体行走在人世间,灵魂却无所凭依。

秋风扫去盛夏的思绪,树叶小草演奏着最后的绝响,沙沙、沙沙、沙……那是生命最后的挽歌。一切已经过去,离开这里我一无所有,我的爱、希望、友情、欢乐、哀伤、痛苦、愤怒、绝望……所有一切都埋在这里,假如命运对我稍有一丝仁慈,也应将我埋在这里,而不是把我放逐在荒原里,行尸走肉般地游荡。

傍晚时分,我对我的宝宝和好兄弟们说声“再见”,俯身亲宝宝,沿着台阶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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