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咸阳城内，秦王闭目端坐在宫宇之内，殿内袅袅升起的轻烟萦绕。
“陛下，该是早朝的时候了。”伺候在门外的老太监见秦王就这么一直沉默的待在屋内，不禁开门提醒道。透过云雾般的烟可见那一袭朱红色的大袍立于殿门口。
“今日的早朝取消，叫所有人都回去吧。”听到老太监尖锐声音的秦王并没有起身去早朝，而是如此吩咐道。就在昨天夜里煌城为楚国攻下的消息传递到了偏安一隅的咸阳城，也就是那时起秦王便一直待在此处屋内。
得到秦王吩咐后那一袭大红袍却并没有消失在薄烟之后，门旁的他依然伫立那儿，陛下的旨意由身旁一名小太监先行前往正殿宣布，而他却在这里向秦王表露着另一重的劝谏。
自昨夜起这屋内的烛火就不曾歇，那盏青铜灯上跃动的灯火在他们这些底下人的几次添油后一直亮到现在，秦王自然一宿没睡的端坐在那。垂闭着眼帘，正襟危坐的姿态竟是不曾移动分毫。
轻风打外来，吹散了弥漫屋内的烟，吹动了桌上那盏还亮着的青灯明焰。见那名老太监是不打算关上那扇门了，秦王轻叹一声后起身来。这名老太监跟了他很多年了，早在他幼时连太子都还不是的时候便一直伺候着他。
久坐导致两腿全麻，秦王此时的神态虽然正常但是走路的姿势却是很不自然，一瘸一拐的模样落入那名老太监的眼里，他却不曾上前搀扶，还记得从秦王幼时起他就不曾做过这样无用的事。
“召商先生进宫吧，孤有几个问题想要向他请教。”走到殿门口时秦王站立在那名老太监的身前用只有两人的声音说道。一直弯腰伏身的这名老太监在此时得到命令后方才离去。
站立在那的秦王却是立了良久，直到感觉两腿酸麻的感觉不那么严重了才伸腿跨过眼前那道门槛向着偏殿走去。
走在咸阳宫内的廊道，穿过几处花圃几处院落到达一处较为偏僻的宫殿。伺候秦王多年却从未收到过任何责罚且还穿上了这身大红袍，数十年的光景里伺立君侧可不能只靠着那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分来。
虽同为阉人的他却全不同宫闱内其余那些目不识丁的“同类”，饱读诗书是万万说不上，但是孔圣人的话还是在竹简里拾捡过几句的。“为人臣，虑君之所忧，思君之所烦。”他算不得为人臣，但圣人的话想来这句改成”为人仆“也是可用的吧。
推开那扇朱漆的木门，见到那位今日秦王想要请教的商先生。数月前这人得相国推荐得以面圣，偏殿里的谈话如何没有人知道，但是之后那几个月里他就这么一直身居在这咸阳宫内的此处。
“商先生，秦王请您到偏殿一谈。”低着眉眼弯着腰，这名老太监的声音在这间屋子内作响。而被他称为商先生的那个年轻人听到声音后没有流露出任何失态，他只是端起身前那盏茶一饮而尽然后起身随着这名老太监离去。
身着红袍的老太监一共见过这位商先生两次，但是两次相见却是让他彻底记下了这位。商先生的身上有着一种难言的气质，那种眉眼里似乎压不住要飞扬出来的自信让人印象深刻，先一次的见面老太监还只觉这是他这种身份的人所艳羡不来的所谓“读书人”的气质，而今再见却是觉得也许自己猜错了，正殿里那满堂的“读书人”他不是没有在低首时偷偷的打量过。
“听闻马公公的字不错。”进宫后仅仅进行了一次相谈便被冷落了数月，可是这位商先生的身上却找不到半点失落感。一路的走来他开口向老太监开腔问道，只是他的开腔却是没有得到回复，被唤作马公公的老太监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本想与之交谈几句的商先生在开口后没能收到回复却全不觉尴尬，他也是笑了笑然后就这么一直跟着马公公走往偏殿去面见秦王。
屋舍内装饰简单，两个黄色的蒲团还有一年陈列着各种竹简的书架，甚至连张桌子都没。
“陛下，您此次召我前来可是为了继续详谈孔圣人所提出的仁义治国？”入了偏殿后商先生直接落落大方的坐在了蒲团上，没有见礼也没有叩安。而一身红袍的老太监马公公则是在门外拉起了那扇木门然后站在离门三步远的地方。
“先生，这样的玩笑就不用再说了，那些枯乏的故事孤王也不愿意再听了，先生该是知道孤王到底所求是什么。事实上这七国国君都在求这么一件事。”站在书架旁不断从中取下竹简打开然后放回，秦王背对着商先生全不顾他的失礼。
“想来是楚国最近的动静让您开始不安了。秦楚皆是化外之国，楚军开始了对中原的进军，怎么，您坐不住了？”商先生听到秦王的话却是反问了一句。
“商离！！！”在一旁翻阅竹简的秦王厉喝一声端坐在蒲团上那个年轻人的名字，他转首盯着那张脸，灼热的目光咄咄逼人。“你从魏国离开先后见过赵王、齐王、楚王，如今又来见我，难道你想要的就是和我们大谈圣人的和治天下吗？如今不再是春秋时期了，这个天下出了一个圣人也就够了。”
暴戾的语气还有暗含威胁的话语，商离听了秦王所说后只是笑了笑，所有的风轻云淡不再装点于脸上，失意与伤苦流露，“圣人？我哪有资格去做？只是不能得到我所求的即便是陛下你得到您想要的又能如何？”
深吸一口气，秦王平复自己先前有些躁怒的心情，他走近然后坐在了另一个蒲团上，炯炯有神的双眼就这么近的盯着商离。“你要的孤王给你便是了。”短暂的对视后秦王的一字一顿的说出了这句话。
“相国大人身体一直不好，大概不久之后就可能会要去世了。”奋力拂袖后的秦王起身离开了偏殿，在大门打开的时候留下了这么一句话，这话不仅让商离听见了也让马公公听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