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楚国边境的一个不知名小村落里一个身型迥异于常人的家伙蹲坐在一间小房的屋顶之上,他的双瞳漆黑如墨,神采有些涣散,尽管看他视线所向是在远望着南方但呆滞的眼神显示出他走神了,看着远方走神不是在思考着人生就是在思念着远方,思念着远方自己熟悉的人和事。
“小莽,怎么,想家了?”后方的小楼道上走上来一位中年妇女,年龄大概处于将近四十来岁。虽说眼角的一些微小褶皱以及发丝里若隐若现的几根白发彰显着岁月留给她的痕迹,但是就面容来说这女人并看不出受过多少风霜的雕琢。年纪已颇大但风姿却还卓越的妇人上楼后见到那个即便是端坐着也尽显巍然之态的背影,心底荡漾着一份不寻常的情感。
“恩,有点想我的亲人了。”那个身型壮硕远超一般常人的汉子在听到后方传来的话语时并没有回头去看来人是谁而是轻声嗯了一下后慢慢开口,他的声音里透着藏不住的思念所以即便是声线粗犷但语气里却饱含着温柔。
魁梧之人的温柔,这种反差其实是很给人一种喜感甚至可能让人觉得恶心的,但是那妇人在听后却是只觉他的这番话带着一如既往的木讷感,丝毫不会觉得有什么奇怪,只是在木讷里又掺杂着一些不同平常的落寞,听出这份孤寂的她有些心疼。于是她上前去走到了他的身边把手慢慢的落在了他的头上然后向后抚着。
“想亲人?是想父母了吧。”她摸着他的头柔声问道,字词之间蕴含着慈爱,对于这个来到村子并没有几天的人她却有些视他为自己孩子的心思。离家在外的孩子想家了是多么心酸的感觉?她看着那种平日里一直笑得憨傻的脸庞流露出不一样的神情,那种神情似乎是因为想起了谁有些欣喜却又因为知道不能相见而失落悲伤,她有些能够理解那种难以言明的复杂,哪怕只能明白那么一两分。
“父母吗?很陌生的词汇啊,我并不是在想他们,曾经想过但是后来就不想了。我只是在想我阿哥,有几天没能见到他了。”说话时他抬起了头,抬头所见是夜空还有夜空里那一轮圆月,月满星稀。
“对不起,我不知道……”就在妇人听出他是一个孤儿想为自己先前无意间的提问而道歉时夜幕的远方出现了一个红点,那红点并不大但是光芒在夜里出现的突兀显眼。“我要走了,元姨,谢谢你对我的关怀。接下来的日子可能会变得不太平。”见到那个红点出现时那个汉子站了起来,有若小山的身躯耸立着会给站在他对立面的敌人巨大的压迫感,但站在他的身后却只会给人带来安心的感觉。
他伸臂将妇人一把搂入怀中,“元姨,您缺一个当上楚国大司马的儿子吗?我这正好有一个呢。”就在元姨还在疑惑他所说的话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他松开了手然后向她傻傻的咧嘴笑了笑,那一口白牙龇出来的笑容真是丑极了。“不许笑,笑起来丑死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对这个汉子说了这么一句话,而他也真的听她的收敛了笑意。
转身离开楼顶,那个巍峨的背影在木楼梯的响声中隐没。看着那个离去的人,元姨拇指与食指捏住自己从发髻中散落的一缕发把它撂回了耳背,这一次的分别也许就再也不会相见了吧。人生开的玩笑:在很短的时间里给你安排与一个很重要的人出现,离别之后就再也不出现。
虽说郢城那边已经严厉推行了宵禁,便是各地也在接到文书之后开始普及了,但像是这样临近边境的小村落却是全不必在乎这样的政策,村子里的人大多日出而作日落而歇,太阳早已下山的此时尽管各家灯火尚还未熄,但是村中道路上早就没有任何人了。
离开木屋那个汉子开始向村落外走去,便是有几户人家从还开着的窗户看见了他也只是打个招呼并叮嘱几句注意安全之类的话语,并没有把他的反常动向太上心。出了村子他继续向远处的黑暗深处走着,走远了就到村中灯火照耀不到的一处地方。
黑暗中传来并不响亮的喘息声,有人的也有马的。那汉子走向声音所传来之处,当他靠近一匹马后马上的人下马向他行礼道:“司马大人”这汉子正是担任了大司马后来到楚国边境的曹莽。曹莽向这名下马向自己行礼的汉子点头示意他可以起身上马了。
“我的义兄就要来了,在他来之前我们得要先为他准备好一份礼物,你说这礼物能寒酸了吗?福源、寿源、禄源三县,你说我该挑哪一县的城池作为迎接我义兄的礼物呢?”曹莽看着另一处夜色开口说道,不知是在和黑暗中的某人说话还是只不过自己自话自说罢了。
当他的话音落下,一骑从夜幕中走来。“既然不愿寒酸了,那么礼物就得够分量,只挑一座县内的城池未免还是有些拿不出手啊,我的司马大人。”来人正是成为右领之后奉潘嵩之命前来辅佐曹莽在军营里站稳脚的陈涉。规律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只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声音显得要更为沉重一些。
当曹莽看到陈涉后笑着问道:“那么陈涉你觉得怎么做才会显得我不那么小家子气呢?”“福安城、寿临城还有那禄远城。三城一并当做礼物来迎接令尹大人应该够份量了吧。”陈涉并没有从马背上下来而是就这么坐在马上和曹莽交谈着。
“哦?福源、寿源还有禄源三县的主城全部拿下吗?有点意思。陈涉,你的想法可是比我还要疯狂一些啊,拿下一县的城池只需要在攻破主城后再拿下另外两座兵寨也就算是占下这一县了。可是要拿下三县的主城,这可就有些难度了。”曹莽微微仰头看着陈涉,语气里带着调侃的意味。
“是有些难度啊,司马大人。不过如果您肯现在就披甲,我们这一千骑从现在就开始奔袭那么在令尹大人来之前还是能做到的,毕竟来之前我就已经以您的名义下达了让步卒队伍分三路开拔赶往了。怎么,您不抓紧点时间吗?”陈涉听到曹莽的话后并没有太多的忧虑而是眺望着远方的黑暗开口道。
他从马背下扔下一副重甲,甲胄落地发出了巨大的声响并扬起了一阵沙土,显然这副重甲比楚国一般甲士所披的重甲还要重上几分。曹莽捡起被这样扔在地上的盔甲,抖了抖尘土,在他的手上这副盔甲就像是一件轻飘飘的普通衣物,他拎着盔甲开始向三县所在的方向走去,陈涉也调转马头跟在他的身后。走出一段时间一名甲士驾驶着战车停在曹莽的身前,待曹莽拎甲上了战车后战车便开始加速疾驰了起来,而随着战车的加速不断有骑兵从两侧开始调转马头跟在这两战车之后奔驰而去,这个夜里一队骑兵就这样浩浩荡荡的在夜幕里疾驰着,向着给令尹准备的“礼物”驶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