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五
洪水冲毁了木板桥，已经切断了梨木湾通往外界的唯一途径。现在省上要来那么多人，对梨木湾鹰山溶洞、高山湖区风景进行考察。所以抢修木板桥已经成为迫在眉捷的首要任务。
河涨河落，河落之后，龙河两岸沉积了一层厚厚的淤泥。有的地方淤泥深达一米五十左右，给抢修木板桥工程带来了极大的困难。如若要待到淤泥硬化时再施工，那也得个十天半月等。时不我待，怎么办？许心龙心急如焚。这时，他想起了小时候，涨河河落之后，他和那些小伙伴在淤泥里面玩。他们在淤泥上面轻轻地踩踏时，淤泥上面竟渗出水来了，到了第二天被踩踏过的淤泥就硬化了。这可是个好办法，可以效仿。这个办法浅的地方可以用，那么淤泥太深的地方就不行了。这时，他又想起了一件可怕的事。有一次，他们一伙踩踏淤泥时，有个小子不慎，一下子踩踏到深泥里面了。吓得赶忙往出拔腿，他不动还好一些，这一动一动地非但把腿没拔出来，反倒越陷越深。最后拥塞到胸膛上了，那小子吓得喊爹叫娘地直哭。当时他们也都吓傻了，赶快回村叫大人，大人来了，才用长竹杆把他从淤泥里面抬了出来了。怎么办？许心农心急如焚，一筹莫展。
海百川从外面回来了，看着表哥的神态，不禁上前问道：“什么事把你愁成这个样子了？”
许心农便把抢修木板桥，淤泥太深，难以施工的困难告诉了海百川。
海百川呻吟了良久试探地对表哥道：“淤泥里面含有大量的水分出不来，人在上面踩踏，把泥压缩了，水就出来了，所以加速了淤泥硬化。但是，龙河两岸淤泥太深，很显然用人工踩踏行不通。我想是否可以设想用干土压泥的办法。也就是说往淤泥面铺设干土，干土可以吸收淤泥里面的水分，促使淤泥硬化。当干土铺设到一定厚度时，人踩上去也不至於发生危险。”
许心农高兴地一拍大腿道：“有道理，我看这还是个办法。可以试试，不行了再说。”
当天晚上，许心农就召开了村委会干部会议，专题研究抢修木板桥方案。最后，一致通过了海百川提出的铺设干土压泥方案。会上决定许心农亲自挂帅，全面负责。民兵连长李根柱组织十个青壮劳力负责备料运料；发动全村的精壮劳力齐上阵，打攻坚战，力争在三天之内完成抢修任务，恢复梨木湾与外界的联结，迎接省鹰山溶洞考察团。
轰隆！轰隆隆！震耳欲聋的响声，震动得龙河两岸大地颤抖。惊动了全村的男女老少都来凑热闹。响声过后的龙河两岸，木板桥遗址上，烟尘迷漫，悬崖倒下了一大片。人们推车的、肩挑的往工地上运土。海百川也加入到修桥工程的队伍里面，他拿了一把铁锨，为运土的装土。一层层的黄干土铺到了淤泥上面，一阵阵劳动的号子响彻云霄；老年人看着看着也上阵了，小孩子也挣抢着抬土……河滩工地上呈现出了一派熙熙攘攘运土忙的动人景象。
山凤容是妇女队中的排头雁，她带领了李天香、古梅、珍珍、雪雪等九个姑娘肩挑担儿，你追我赶往前闯。尤其是山凤容肩挑一担土走起路来脚步稳健，从容自如快如飞，博得了工地上人们阵阵喝彩。刘狮吼情不自禁地为山凤容唱了起来：
担上了担儿呀，忽呀忽闪闪，
哎呀闪的，哎呀软的闪了一个软依儿哟！
山凤容赛过了男子汉，
担儿闪了个软，
脚下像风一般，
腰儿扭，担儿闪，
一担能挑两架山。
哎嗨哎海依儿哟，
女中丈夫非等闲依儿哟！
刘狮吼刚唱完，蛮牛就喊唱得好。他问大家再来一个要不要？工地上一片吼声说要！
许心农宣布道：“我们现在休息一会儿，让刘狮吼给大家多唱几段。”许心农话刚落音，工地上爆发出了一阵热烈的掌声。刘狮吼站出来刚准备唱的时候，李天香从身后把他拉了一把，她给刘狮吼使了个眼色，刘狮吼会意，他对大家鞠了个躬说他没得唱的了。
这一幕被梁振东看见了，他急忙喊道：“李天香，你咋管起人家刘狮吼来了？刘狮吼和你是啥关系吗？”
李天香嗔怨地道：“你管得着！”
蛮牛道：“有，有，有关系。听我给大家说仔细：”他唱了起来——
这两个关系不一般，
人家正把恋爱谈。
自从溶洞把险探，
两个人常往一起钻，
一起钻，把心谈，
不知道谝的是啥闲传？
你二人现在往前站，
老实交代莫隐瞒。
在一片热烈的掌声中，一帮男女青年把刘狮吼和李天香连拉带拥的站在大家面前。他俩个羞红了脸，扭扭怩怩地不好意思。黑山道：“你看咱村里这些毛头小伙子还都没找下对象哩，你俩个咋个恋来着？让大家学一学，每个人也都恋上一个不好吗？”刘狮吼和李天香低着头只是笑。
何东启道：“咱梨木湾穷，人家十里八村的都不愿把女儿嫁到梨木湾来，而梨木湾的好小伙子都往外嫁哩，这些年给人当上门女婿的就有十多个。现在大家看看梨木湾的老光棍、小光棍有多少？”何东启说到这儿许多人都把主低下了……
许心农动情地道：“乡亲们，大家都把头抬起来，咱梨木湾人要有志气有决心改变这一穷二白的落后面貌哩！我们勘探溶洞并建议政府开发建设梨木湾森林公园，就是寻求发展的机遇。只要国家投资建设森林公园，我们就要抓往这个机遇开发梨木湾的经济建设。森林公园建成后，梨木湾就成了风景旅游区。梨木湾何愁富不起来？小伙子何愁娶不上媳妇？就连老光棍也都能娶上老婆了。”
人们听得骚动了，你一言我一语地谈论起来……许心农道：“乡亲们，省上考察团马上就要到了，我们要抓紧时间，抢修好木板桥，迎接考察团！我们梨木湾人要以火热的心情，冲天的干劲向贫穷宣战！”许心农一席话像一把开心的钥匙，这些梨木湾的汉子和姑娘一声吼，进入了紧张的劳动境界之中。
海百川没有想到表哥的话竟然调动起了人们这么高涨的热情和干劲，这个汉子胸怀是那么的广阔，志向是那么的远大，难得的一个好村官啊！他为有这样的表哥感到自豪。他又看了看他的山凤容，心中不由赞叹道：“多好的一个女人呀！难怪表哥说她是山村里飞出来的金凤凰。”一时之间，激情涌动，挥舞铁锨，忘我劳动。
在那边男青年和姑娘们叫上劲了。山凤容带领的九姐妹受到了人们的称赞，梁振东吼道：“小伙子们，你把人家山凤容带领的那一帮子女人看看，就不觉得害羞吗？是男子汉就都踉
我梁振东拿出男子汉的雄风来，我就不相信能输给女人了呀？”说着他把上衣一脱，光着膀子干开了。
那些山村的男人们齐声吼叫，纷纷脱去上衣光着膀子和梁振东一起干开了。
幺猴道：“要不是现场有这些女人呀！我就脱光了，光着腚干才利索！”人们不由得大笑了。
山凤容抿着咀儿一笑，她也没有豪言壮语。依然是从容不迫，依然是那样的潇洒自如，行走如飞。人们看了无不佩服。山凤容自幼儿失去了父亲，从小就跟着母亲下地干活。初中
只上了一年，辍学后，她就成为家里的主要劳动力。待到长成大姑娘时，已经成了庄稼行里的能手。收割播种，担运碾打……样样在行。人们对她无不刮目相看，都夸她是庄稼行里的女状元。今天在工地上表现得如此能干，那是在实干中练出来的。
突然，正在往淤泥上面铺土的春妮儿一声惊呼，一不小心陷到淤泥里面了。人们惊慌地吆喝着救人。春妮儿想把两腿从淤泥里面拔出来，便拼着命地挣扎，却怎么把两腿也拔不出来。淤泥里面好像有一股子强大的吸粘力，她不动还好些，这一使劲一动一动地反而愈陷愈深了，淤泥一下子拥塞到胸瞠上了、吓得春妮儿连哭带叫，人们手忙脚乱地不知所措？有人赶快回村取竹竿去了。
许心农赶过来一看，觉得情况不妙。春妮儿周围全是稀泥，谁也不敢往上面踩，人就到不了跟前，怎么救人哩？春妮儿在不断地往下沉，淤泥快要拥塞到脖子上了，危在旦夕。人群中发出了一片唏嘘之声。许心农叮嘱春妮儿别动，自己往地上一躺，连滚带爬地向春妮儿滚过去。当他抓住了春妮儿的两手时，果敢地爬到春妮儿跟前站起身来。听得扑嗤地一声，把身子插进了淤泥之中，和春妮儿面对面地站着。他让春妮儿两手抓住他的肩膀，许心农两手则捉着春妮儿的腰，羞得春妮儿两颊绯红。许心农叮咛春妮儿道。“你要听我的口令，配合我的动作。”
春妮儿深深地对许心农点了点头。此时，只见许心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畜势待发。突然听得——“起！”一声虎吼，揭尽全力把春妮儿往起一提，好像拔萝卜似地。春妮儿两手往下一压，身体往起一跃——扑嗤一声，硬生生地把春妮儿从淤泥里面拔了出来。许心农两手把春妮儿高举过头顶。这时，有人把竹竿已经取来了，人们把竹竿递过去让春妮儿两手抓牢，然后，听得梁振东喊口令道：“一、二、三！”人们同时用力一拉，许心农双手趁势把春妮儿往前一送，春妮儿从淤泥里被拉出来了。
这时，许心农却深陷在淤泥里面不得出来，用竹竿也拉不动。淤泥已经拥到他胸膛上了。许心农让人们加速往他周围铺设干土，人们拼着命地干……恰在这时，李根柱把备好的料送到工地上来了。人们把木板拿来铺设到许心农跟前，海百川头一个扑到许心农身傍，动情地叫道：“哥，挺着点。”
许心农道：“没事，别慌！”人们把绳拴到许心农腰上，让许心农抓着绳，再把绳拴到杠子上，把许心农往上抬。
人们喊着号子，拉的拉，抬的抬，七手八脚地把许心农从淤泥里面救了出来。
许心农被海百川等人搀扶到岸上，春妮儿顾不得自己还是一身泥巴，扑通一声给许心农跪倒了，热泪涌流地道：“春妮儿谢过哥哥救命之恩！”说着就磕头。
急得许心农慌忙地把她扶起来道：“你这是干什么？救你是应该的。”
春妮儿看着许心农，有点难为情地道：“我——”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当着众人的面哇地一声哭了。许心农笑道：“都大姑娘了还哭鼻子哩？”春妮儿这才不好意思地扑嗤一声又笑了，逗得人们也都笑了。许心农让山凤容把春妮儿送回家，春妮儿不干，坚持留下来和大家一块干。
有人劝许心农回去休息，许心农笑了笑道：“人家春妮儿都不愿意回家休息，我个大男人就那么娇贵？我告诉大家，你们的主任可是一块浑铁，摔不碎也砸不烂，不相信了咱们就比比看！”人们都受感染了，冲着他们的主任爽朗地笑了。
一时之间，梨木湾这些青壮年顶着烈日，不畏疲劳……工程进展神速，赶夕阳西下时分，胜利地完成了用干土压淤泥的艰巨任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