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1年7月,我接到母校鄞州中学校庆筹备办公室樊碧青老师的电话,她说明年11月17日是母校60周年的纪念日,学校准备举行隆重的校庆活动,要我为母校的校庆工作出一点力。
樊老师的这个电话,让我陷入了对母校的深深的回忆和怀念之中。
一
我的母校创立于1952年。60年来,母校培养出了无数英才,真正称得上是桃李满天下了。这60年中,母校多次改名。但是,不管学校的名字怎么改,她一直是一所十分优秀的学校,从这个学校出来的学生,都以自己曾经是她的学生而倍感自豪。
我也是。
我是1974年进入母校读书的。那时已经是“文革”后期了。学校当时叫鄞县工农学校。顾名思义,那个时候的学校不是以文化课教学为中心的。
那一年,母校只招了5个班,录取了约300名学生。其中3个是高中班,另外两个分别是机电班和车钳班。同学们能够进入母校,不是按考试成绩录取,而是由乡镇或街道居委会推荐入学的。可以想见,在那个年代,能够进入母校的学生,自然是“根正苗红”,家庭历史清白的。
我很荣幸,也被推荐上了,而且被安排在高中班,分在高一(1)班。
我至今都记得我入学那一天的细节。那天是1974年的8月31日,按照录取通知书的提示,我所带的行李是:一把锄头、锄头柄上套着一条草席,一个很大的尼龙网兜,里面装着蚊帐、毛毯、毛巾、脸盆、换洗的衣服、一个热水瓶、一只书包,书包里面装着一支钢笔、一套尺子,还有一本笔记本,里面夹着10元钱和30斤粮票。就这样,我用一根小扁担,挑着这些行李,步行着走进了离家三公里远的母校,开始了我为期两年的高中阶段的学习生活。
那一年,我虚岁15岁。
二
在母校的两年,我们基本上是在学工、学农、学军和批林批孔、反击“右”倾翻案风的运动中度过的。这是当时这个历史时期的特征。
那个时候,“读书无用论”大行其道啊。
1975年,母校改名为鄞县共产主义劳动大学(简称鄞县共大)。原因是那一年,有一部名字叫《决裂》的电影上映了,电影说的是江西的一所大学要与资产阶级教育路线“决裂”,把原来的校名改为“共产主义劳动大学”,学生上大学,不看文化课的成绩,只凭手掌上的老茧。这部电影的具体情节大多数人肯定已经不记得了,但是电影里的一句台词我一说出来大家就会笑——“马尾巴的功能”。想起来了吗?
就这样,因为一部电影,全国有许多所中学和大学都改名为共产主义劳动大学了。现在想起来,这是多么荒唐可笑的事情啊,但是,这就是当时的时代特征的表现。
那时,母校5万多平方米(约100亩地的面积)的校园内,有近一半是农田,是我们的室外课堂。学校还专门聘请了农民师傅,教我们种植水稻和各种农作物。农业劳动是我们重要的学习内容,文化课反而成了副课。现在回想起来,在母校的这两年,我除了学习商鞅变法、毛泽东发表的《水调歌头·重上井冈山》和《念奴娇·鸟儿问答》,学会了写大批判文章外,似乎再没有学到过别的什么课本知识,但是我却学会了用手扶拖拉机耕田、学会了辨认各种各样的庄稼并在不同的季节种植它们、还在校办工厂里学会了操作车床加工简单的零配件、学会了安装日光灯,而且能够把几十个电灯泡用串联的方式,由一个开关控制它们的明灭。对了,我还在学校装配成功过一个空气真空开关呢。也许,这个开关可以视作是我的毕业作品哦。
现在想起来,我们在母校的学习生活是愉快的。整个学校就像一个稻香村,蛙鸣阵阵、芳草萋萋,真的是一派田园风光。这两年里,同学们没有课业的重负,没有分数的压力,除了生活清苦一些,其他的,几乎是没有什么可抱怨的了。
三
同学们都来自周边的农村,有着农村孩子的质朴和早熟。我是我们这个班里年纪最小的一个。
进入母校,也正是同学们进入青春期的年龄段。再加上我们都是住校生,男女同学朝夕相处,接触的时间多了,开始萌生懵懂又青涩的初恋,闹出了一些至今想起来是那么幼稚的笑话,以至成为现在同学们相聚时最会被提及的话题。
现在想起来,这大概就是我们整个高中时代学习生活中的一抹亮色了。
我也在那个时候开始了青春的萌动,暗恋上了邻班的一个女同学。学校里,我活泼的性格和文艺上的特长都得到了充分的体现,被同学们推举为班级的文体委员,又是学校广播组的负责人和团总支委员。那位女同学有一张胖乎乎、红扑扑的圆脸,一双眼睛又大又亮,透着一股灵气,尤其是她的嗓音特别好听,很像姜文导演的电影《阳光灿烂的日子》里由宁静扮演的那个女主角。每次一看到她,或者在一起时,我都会既高兴又自卑,平时很会讲话的嘴巴,会变得呼吸急促,磕磕巴巴,内心纠结不已。
这种感觉,今天回味起来,仍然让我不自觉地感慨万千……
母校校庆的那一天,我在心里真的是希望这位女同学也能够来,让我再看看她的那张可爱的圆脸,听听她的那副银铃般的嗓音,重温一下当年与她在一起时的那种甜蜜而又酸涩的感觉……
遗憾的是,那位女同学没有来。
四
在母校的这两年,尽管我没有学到该学的知识,但母校的生活经历却开启了我的心智,开拓了我的视野,也锻炼了我的才干。母校留给我的,多是温暖与愉快的记忆,这也是我怀念母校的最大的动因。也许,对母校来说,我们这一届的学生是微不足道的,我们不是母校的骄傲。但是,对我们来说,母校在我们的心目中,却是一个巨大的惊叹号,更是一支熊熊燃烧的火炬,点燃了我们的青春岁月,照亮了我们的生命历程。
母校最让我怀念的,就是我们的老师。母校的老师们当时都处于年富力强的人生阶段,他们都是20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名牌大学的毕业生,是当时鄞县最优秀的老师,他们学养深厚,教学经验丰富,认真而又敬业,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尽管在那个“读书无用论”横行的年代,我们不是好学生,但是他们绝对是好老师。以至今天,我一想起母校,我就会想起我的老师们,想起他们对我们的期望与无奈,这样的时候,我们内心十分的感伤而彷徨。
岁月倥偬,一别学校,三十多年过去了,但我对母校的记忆一点没有消退。行文至此,我脑海中又一次清晰地浮现起老师的音容笑貌,想起了语文老师许生龙的严谨、数学老师戚余荣的认真、物理老师史美棠的挥洒、化学老师尹永祥的幽默、体育老师戴存定的威严……还有许多教育我的老师们,我永远怀念你们。
五
1976年7月6日,为期两年的高中阶段的生活结束了,我仍带着当初入学时的简单行李,告别了母校。我是一边走一边哭着回家来的,为自己的学生时代的结束;为自己今后人生路途的迷惘;为我与心中暗恋的女同学的天各一方……
告别母校至今已经37年了,这些年中,我曾数次去过母校,领略过她日新月异的变化。母校60周年校庆那天,我与同学们一道行遍母校的每个角落,除了一幢小小的行政楼是旧物,其他的地方已经没有我们熟悉的痕迹了。我的心因此甜蜜而伤感,为母校今天的新颜而高兴,又为我们早逝的青春而感伤。
是啊,岁月是追不回来的。所以我们只能怀旧,而怀旧的根本意义又是憧憬。当我遍行母校的校园,看着成群结队从我身边走过的新老校友时,我的内心无比的憧憬。我憧憬着母校的百年校庆。祝愿我的母校青春永驻,桃李长青。
2012.11.18
你只要生活在现实社会中而不是离群索居,那么,你就会有邻居,你只要有邻居,那么,邻居就会与你的生活发生着直接与间接的关系,甚至介入你的生活,影响你的生活态度,决定着你的处事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