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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深圳市罗湖区,地王大厦的56层,初秋,一个临窗的高级写字楼里,从窗户里望出去可以看见罗湖口岸繁忙的景象,也可以看见深圳周边那些高高低低的郁郁苍苍的山峦,山上是无穷无尽的层林遍染,正是秋高气爽时节。窗子里面,一个女孩子正站在屋子的中央在叙述着什么,她的对面摆着一排桌子,桌子后面坐着一排面貌严肃的人——那是她来面试的这家公司的庞大的考官队伍。窗子开着,风一吹来,清澈的声音似潭水幽幽便落入那排正襟危坐的人的耳朵里边。

“……呃,我叫蓝锦。蓝色的蓝,锦瑟年华的锦。今年22岁,毕业于武汉大学文学院,中国现当代文学专业。通过考试,今天,我以本岗位笔试第一的成绩进入了面试。对我来说,这次机会显得尤为珍贵。我想通过此次考试获得贵公司提供的总经理秘书一职,如能有幸获得,我一定会为贵司的发展贡献出自己最大的力量。今天我站在这里,我想说的是,虽然我是刚从大学毕业的,没有经过太多生活的考验,在实战经验上比起那些竞争对手来说我不具备多大的优势,但是我觉得自己比他们更多了一份对工作的憧憬,更多了一份热爱和闯劲。因此,我真诚地希望贵司能提供给我一个这样的工作机会,我想我也会还报贵司一个精彩的世界的……”

听着蓝锦背得滚瓜烂熟的自我介绍,也可能是听多了面试者们千篇一律的自我介绍,那些人的脸上都没有露出一丝表情。大家盯着各自手上的那份简历,各怀心思的不知在想些什么。沉默了大概一分钟左右,那些人彼此交头看了一下,看来谁也没有想要先发言的样子。然后,其中一个中年男人——身穿一件很休闲的衬衣,因为桌子的下端被挡着了,裤子看不到什么款式。皮肤有点黑,眼睛不大却很有神,鼻梁挺直,嘴角坚毅,脸上带着一丝隐隐的笑意,说话的时候还习惯性地摸了摸鼻子。仓促之下,蓝锦只看到了这么多。他打破沉默问了一句很不着边际的话,很久以后蓝锦想起来还是有点摸不着头脑。他看着简历,抬起头一字一顿的问道:“呃,蓝——锦,能不能告诉我你名字的来历?”

蓝锦来面试之前,什么准备都做好了,就是没想到考官们会问这个问题。她不知道她的名字和她来面试的这个工作有什么关系,可是如果他问了,她不说会显得不礼貌,说呢却也不知道怎么说好。所以她一下子显得有点慌乱,来不及细想就硬着头皮如实把小时候妈妈告诉她的话说了出来:“妈妈说:她生我的时候,好像是坐在时光的云端上飞,蓝色的织锦像画面一样美丽。所以就叫我蓝锦了。”说完之后就把眼睛傻愣愣的望着那群人了。

听到蓝锦的回答,原本非常沉默的也非常无聊的坐在上面的那群人,‘哗’的一声就笑开了。刚才问话的那个中年男人也忍俊不禁,眉毛向上扬了一下,笑意在眼底浓墨重彩的漾开了。

从此后,“妈妈说的……”这句话就成了这家大型外企的经典台词了。不管是什么时候,只要有人开口说话或是碰到不知道怎么回答问题的时候,就会听到一个不知从哪个角落里传来的、模仿得惟妙惟肖的声音:“妈妈说的!”这时准会引起大家一阵开怀的大笑。初进公司时,蓝锦还会不好意思。久了便知道那是同事们善意的笑声了,也就不以为意了。

当时,蓝锦站在原地,脸腾地就热了,慢慢的,红晕就爬满了整个面颊。她莫名其妙的看着正在笑声中徜徉的一群,有点恼羞成怒。真的很奇怪!不就是一个名字吗?有这么好笑吗?其实她当时全不知道大伙儿是在笑她说话的方式。天啊,‘妈妈说的’!上面的那群人是越想越觉得好笑,可是蓝锦当初只以为人家是觉得她的名字很奇怪而已!她站在那里咬了咬下嘴唇,眼睛不由得睁大了瞪视着他们。那坐在正当中的男人——也就是刚才提问的男人,也还忍不住心中的快乐往外迸发,正笑意盈盈的看着她,眼睛还在蓝锦的身上上下打量着。

蓝锦当天穿着一件浅蓝色的小西装,下面一条稍微带点休闲的宝蓝色西裤,脚上还是一双刚从商场买来的深蓝色高跟鞋。许是没有穿过高跟鞋的缘故,鞋子显得好像和她的脚不是那么合拍。她过一会就在高跟鞋里缩动一下脚指头,轻松一下那被压迫的神经。带着那一圈蓝幽幽的光晕,她孤独的站在房子的中央看着那群素不相识的人,想着远在千里之外的妈妈,神情凝固在那些肆无忌惮的笑声中。

就这样僵持了几分钟吧!蓝锦固执地站在那里,不说一句话,也不露出一个笑脸。她只是冷冷的看着他们笑完了之后,才稀里哗啦的甩出了一大串愤怒的文字,她说道:“你们可以歇会了吧?你们觉得这样很快乐吗?你们是不是生活中的乐趣太少了?”完了之后,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如果你们没什么事了,那我走了。”说完之后,就一扭身向门口走去,留给那群面面相觑的人一个孤独而美丽的背影。

快到门口时,蓝锦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说道:“蓝锦,请留步。你——还需要这份工作吗?嗯?”蓝锦回头一看,还是那个人!虽然在说话,但那个人嘴角还是有一抹隐不去的笑意,只是其他的人都不再那样放肆的笑了,这让蓝锦的心里多少好受一点了,最起码她刚才的话是起作用了。听到这句话时,蓝锦一直抿着的嘴角慢慢展开了,她眼底里流露出一丝笑意对那人点了点头。接着便听到了一句话:“好的,你被录取了。这样吧,你和人力资源部的陈总交流一下,看什么时候来报到!”

蓝锦好像在清晨的林中听到了一声翠鸟的叫声,那声音脆生生的是那么美妙。她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那栋大楼的,只恍惚记得那天自己兴奋地跑到公用电话亭里,拨通给妈妈的电话,告诉她自己被一家著名的外企录用了。这是蓝锦大学毕业以来的第一份工作!

面试时短暂的不愉快很快就被即将到来的新工作的喜悦给冲淡了。蓝锦兴奋的走在街上,思谋着下个星期一的工作。入职第一天该做些什么呢,穿什么合适呢?还有和同事们该怎么相处呢?不过最主要的还是自己的顶头上司——那个什么总经理,长得什么样?是个老头子呢还是个头发稀疏、挺着个将军肚的男人?更或者是个玉树临风、黄金单身的美男子呢?再有他会不会特别难缠呢?如果他是一个不好说话的人,那自己该怎么办呢?

一大堆的问题伴随着兴奋的喜悦随即涌进蓝锦的脑海里,她站在华强北的大街上,透过自己的眼睛看世界,瞬间,她觉得世界不过是由快乐和痛苦组成的,当然快乐总是多的!身边是闹哄哄的人群,闹哄哄的街道,闹哄哄的树叶似在诉说着旧日的花样年华。五颜六色的巨幅广告牌还站在高高的楼顶上俯视苍生!真是说不完的他乡繁华,道不尽的梦里温柔!而繁华里透出的那些个寂寞的声音无不在提醒她,脚下站的这块土地是深圳——每一个现代人无不向往的现代潮流之都,深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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