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夜晚风吹得这样凉。没有月光，没有秋虫，没有霜露。
于这样冷清的夜值班，是件不可推卸的工作。李芳坐在三楼的窗台边，心里有一些像是轻松，像是沉重，像惬意，像是忧伤的含义复杂的东西在迂回曲折的漫游着。
这种说不清的感觉，像窗外小城中的万家灯火，细细絮絮的，忽明忽暗，看在眼中便在心里泛起了诡异的流光，有的宁静，有的晃动，都是不甚明了的。
可是明明隐隐的觉得，有什么东西悄悄的从心底漫上来，麻醉似的抓了心脏几下，再轻轻地滑到咽喉间，在舌尖上绕了几圈后，又悄无声息咽回去。
能够让李芳这样泛起心潮微澜的，还能有谁呢？这像牛一样反刍的思念！
刚才霍靖给她打电话了，说安红背地里收过别人不少钱，还背着他利用他的权势，帮一些人搞过工作调动办过事。他无意中知道后，非常生气，压制不住怒火，和她吵了一架。
你们夫妻的事，告诉我干吗呢？不是说好不提安红和你的家庭的么？
霍靖说，是我不好，可是，芳，我不和你说，又能和哪个说这些呢？她的私房钱比我所有的积蓄都要多出许多倍，这些钱来路不正呀。我真担心再这样下去，让她牵连载倒了我都不清楚怎么回事。
李芳说，那你和她说清楚呀，要她以后别这样了。钱都收了这么久，要退也不好，再说，事也给人家办了。
霍靖说，我是和她说了啊，一直都告诫她不要乱来。平常她都是答应得好好的，可是谁想到她暗地里又是一套呢？她不知道我面临的压力有多大，许多人在笑我的笑话，在等着我载跟头啊。我大声说她几句，她还骂我不会当官，说什么不趁现在还在位捞点油水，以后要有什么事，她们母女要喝西北风之类的。气得我快要吐血了，我以前真是没想到她这样的啊。
李芳说，靖，别在我面前说另一个女人的不是，好吗？特别是安红的。
霍靖怔了半晌，叹气点头说，好吧，不说这个了。你在干吗呢？
李芳说，我在值班。
霍靖说，哦，在办公室？你一个人吗？
李芳说，是的，我一个人。
霍靖说，我也在办公室喘气呢，要不我过去你，咱们聊聊天。
李芳说，这样……合适吗？你……还是别过来了。
霍靖说，没事，市府这边也没几个人了，都走光了。我让小肖送我过去，一下车我就走上你办公室。我也想你了，你就陪我聊聊吧，我实在是想找个人说说话。而且，我也好久没喝过你冲的咖啡啦。
李芳说，好吧，你过来吧。小心点啊。
李芳放下电话，站起来，拉开窗帘，观望着窗外小城的无边夜色。那种说不清的感觉又开始在心里涌动，甚至比开始时更加汹涌。这段孽恋，也许是时候退出他们的人生舞台了。就算偶尔的靠近一下，又能够温暖彼此多久呢？他们都老了，还能够折腾多久呢？
不一会儿，便有人敲门。霍靖站在门外，与来开门的她四目相对。他默默地走进李芳的办公室，在棕红色的待客皮沙发上坐下。桌子上，已经摆着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霍靖端起来深深地呼吸着往上冒的热气，陶醉地说，嗯，是蓝山，真香啊。
喝了一口，他自言自语说，怎么我自己冲的，没有你的这么香这么醇呢？
李芳微微一笑，在他身边坐下来，说，那是你笨吧。来，这还有一包薯片呢。
霍靖侧过头，深深地看她一眼，问，芳，这些天你还好吗？我也忙，不忙时也不方便给你电话。
李芳说，好，我很好的。
霍靖说，想我来是挺自私的，要不是和安红吵架了，我还真不会给你电话。不是不想，是怕……
李芳眼里一下子涩了，忙阻止他说下去，说，我早就习惯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霍靖一阵沉默后问，陈天佑和你怎样了？
李芳说，你怎么问这个？没有怎么样啊，还原来那样。
霍靖“哦”了一声，低头喝杯里剩下的咖啡。喝完后，问，最近你们妇联在忙什么呢？
李芳说，就忙单亲家庭和纯女户的贫困家庭救助，这个工作挺烦琐的，要和多个部门配合。完了还要组织相关人员，下乡去看望一些特别困难的家庭。你不知道，许多这样的家庭的困窘，无法想象啊。
霍靖说，哦，是这样。对了，我看到你们交上来的工作报告了，好像救助数目还挺大的。
李芳说，财政和其他资助单位到位的钱就是这么多了，总额是大，但分到个人就那么一点了。名额有限，下面一些基层还有人利用私权，帮自己的亲威造假资料，骗取救助金，这才让人寒心啊。
霍靖愕然地说，怎么这么一点钱也有人想占便宜啊？
李芳说，人都是自私的，哪个没有贪念呢？只是看程度和看他要贪的是什么吧。
霍靖若有所思，说，你的意思是说，要我原谅安红？
李芳说，我什么也没有说。她是你的妻子，应该怎么样，你自己看着办吧。只是，我觉得安红不是个坏女人，而我对她始终是有愧的。我没有资格评说她。
霍靖听了，动容地抓住李芳的胳膊，说，芳……你要我怎么样说你才好？
李芳对他笑笑说，那……就什么也别说，你还要咖啡吗？
霍靖看着李芳平和的笑容，心中又是一阵感叹，对她摇摇头，拉过她的手，默默地把李芳拥进怀中。
李芳也默默地伸出双手，紧紧了环住霍靖的脖子。这个怀抱，是那么的熟悉，又是那么的陌生。她得不到他的永远，也永远忘记不了他给的瞬间。
在爱情中，付出和获得，难道向来都是这么不对等的吗？还没来得及思考，霍靖就吻上了她的脸，然后是她的唇。也许，是最后一次了。
李芳无限感伤地想。她一阵心跳加心痛，低吟一声，便闭上眼睛，心甘情愿地和霍靖在这个微寒的深夜沦陷了。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