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东洋便把他知道的一切都说了。宝欣边听边抹眼泪，霍靖的眼睛也在往事的重现中不知不觉地湿了。
王东洋最后说：“其实霍书记身上的伤，几乎都是我打的，高中的时候，我为了我姐，为了报仇出气，一直有习武，因为我一直固执地认为是他毁了我姐的一生。可是我每次打他，他都不会还手。我知道你爸爸在组织部的时候，参加过严格的军训，他要还手是很轻易的事。后来我知道他一直鼓励我姐去找新的幸福，我的心里就越来越怀疑，他，或者她，他们的感情，难道真是我认为的那样吗？宝宝，说实在的，虽然我很恨你爸爸，可是其实到后来我是真正恨不起来的。打完他后，我心里都会担心他的伤势。至于我姐，通过这么长时间的接触，你应该了解她的为人，我姐她不是个坏女人。”
宝欣哽咽着说：“不是坏女人，怎么破坏别人的家，怎么欺骗了我们！”
王东洋还想说什么，被霍靖阻止了，他说：“东洋，还是我自己来说吧，我才是最大的罪人啊。”
宝欣见霍靖开口说话了，又扭过头去强硬地抵触他。
霍靖沉吟半晌，陷进了加快之中，一阵良久的沉默后，终于缓缓开口说：“这一切都是我的错啊，20年了啊，这20年，我几乎每天都在矛盾中度过。由于我是来自农村的孩子，大学毕业后幸运地分在机关工作，被一个城里的姑娘抛弃过后一直没找对象。我27岁那年，邂逅了刚刚师范毕业的李芳，她的单纯、热情和聪明打动了我。我们相爱了，并发誓一生相守，本来想等她21岁生日就登记的结婚的。可是这时候，你妈妈看上了我，她比李芳大五岁，你妈妈年轻时是非常任性刁蛮的，她知道我有李芳，可是对你爷爷说非得到我不可。你爷爷只有她一个女儿，就找到了我，当时真的是软硬兼施，最后用调职升官来诱惑我。是的，爸爸承认当时很想改变命运，掌握权力实现政治梦想，考虑之下，我征求李芳的意见。让我汗颜的是，李芳她成全了我，还让我要当个好官为条件。于是，我抛弃了深深相爱的李芳娶了你妈妈。开始的时候，你妈总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态度对我，加上工作上别人的闲话，我苦闷中愈发思念李芳。终于在新婚不久，我去找了李芳。就这样，一段不应该继续的感情被我的自私和怯懦保留了下来。东洋说得对，是的，是我拖了李芳的一生，以她的条件，她本来可以很幸福地为人妻为人母。小茹，你可能不知道，李芳她从来没有想过要介入我们的家庭，跟你和你妈妈争些什么，也从来没有依俯过我的权势得到什么，甚至她从我这连最基本的照顾、相伴和安慰都得不到多少，她的工作，她的地位，她的一切都是她个人奋斗的结果。她每天饱满的精神和爽朗的笑声下面，那是一种多么凄凉的痛苦啊。小茹，我平时都不敢想这个，一想我就会很难过。我意识到自己的自私后，劝她找个好男人嫁了，可是她就是不肯。她从来不肯让我说你妈妈的坏话，我和你妈妈吵架了，每次都是李芳劝我回家主动哄回你妈妈的。这些年来，如果没有李芳的鼓励和督促，也许我早就在各种诱惑下和在你妈妈的枕边风下当了个贪官了。李芳经常说的一句话是‘只要你坚持做个艰官，那么我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小茹，在这样的女人面前，我真的觉得自己很卑微啊。在她38岁生日那年，我利用关系送她一套房子，可是她把钥匙扔给了我，从那时起，我和她的关系已经不再亲密了，她在疏远我、惩罚我，我们平常只是聊聊电话，一年也单独见不了几次，本来这次我们就是说好了真正结束这种关系的，因为我知道她身边有个老陈，老陈的感情比我的高尚，比我的质朴，也比我的深沉，我要再不成全他们，我还是人吗？……”
霍靖在女儿和王东洋面前，顾不上面子，低沉地呜咽起来。
宝欣见状，反而抹着眼泪劝他说：“别说了，爸爸，你别说了……”
霍靖继续说：“你可以恨爸爸，小茹，可是你不能怪李芳阿姨的，她这辈子为我付出的实在是太多了……你要爸爸怎么样都可以……”
宝欣从来没有见过霍靖这种脆弱的样子，哭着扑进他的怀里叫着：“爸爸，爸爸，你要我怎么办呀？我应该怎么办？”
霍靖抹抹眼泪说：“爸爸知道在你的心目中，爸爸一直是完美的。原谅爸爸瞒了你这么久，爸爸不配做你的好爸爸。爸爸对不起你李芳姐，对不起你妈妈也对不起你，爸爸有罪呀。”
宝欣说：“爸爸，求求你别再说了，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我怎么办呀，我怎么谁也恨不起来了呀？呜――”
王东洋擦了擦脸，想说点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上来，心里堵得难受，就到洗手间去抽烟了。
霍靖抹干宝欣的眼泪说：“小茹，虽然大家都说你任性，可是在爸爸心里，你是个明事理的孩子。今天的事，你可以告诉妈妈，也可以不告诉。你自己选择吧，爸爸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了。不过，孩子啊，宽恕比恨来得快乐一些。不要怨李芳，以后见着她，也不要出言不敬了，她真的是非常不容易，让她平静地生活吧。以后爸爸不会再和她有别的关系的了。相信爸爸，也相信你李芳姐，好么？”
宝欣听了含着泪点点头，她说：“爸爸，不管你做了什么，你始终是我的爸爸，可是有些事，我需要时间来想一想，好么？”
霍靖也点点头，自己先用手掌抹了抹脸，后捏捏宝欣的鼻子说：“咱家的闺女，是真正的长大了啊。”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