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暄二十一年,中秋,夏国皇宫。
中秋佳节,举国同欢。国都黎安城彩灯连绵,歌舞升平。
皇城坐落于黎安城中部,倚奇凌山而建,其势高拔直邈云汉,大有登临天下,凌举宇内的帝王雄伟气魄。
凌峰俯瞰整座皇城,目之所及之处皆是焕彩宫灯映着月华如水,光影交织错落,晕彩流动交映,彩彻区明,光华如昼。殿宇楼阁齐整威严,光影辉映下铺落有序,远观好似上接重霄,下临无地,仿若天阙。
依祖制,每年中秋节皇帝设家宴于清华台,天子一家揽酒对月,得以阖家团圆,共叙天伦。
清华台周围燃起数盏高挑八角琉璃落地彩灯,光华耀彩直入九天云霄。金檐朱栏边数列宫女捧盏而立,蛾眉清黛,长裙逶迤。再看席间,无论男亲女眷,皆容貌不俗,着月饰华服。因是家宴,服饰礼法较之平时,皆随意薄淡了些。于是席间觥筹交错,飞觞醉月,众人皆面色欣然。
却有一俊颜少年,约莫十二三岁的模样,无心赏月交盏,只垂首喝着桂花酒,面容恹然。
那少年只顾喝着闷酒,却未曾注意到对面席间正有两人,隔着舞女飘扬的水袖裙纱,远远观望着他。
“四哥,阿泽这是怎么了?我还从未见过他现下这般模样?”问话的云杉正是这二人中年少的一位,他身着明紫流纹绉纱袍,面容极为清俊,一双眼睛沉静清隽,足见少年老成。
云栋并不答话,只取袖间一玄色布帛递给他,每一个动作,都好似流水浮云,显出皇家贵胄多年修养来优雅清贵。云杉抬手接过密函,展开略读。
“惠乾十七年七月二十二日子正一刻,裕广门西漱锦宫骤生大火,会西南风起,火势益急。。子时五刻,风疾,火势甚炽。。墙倒屋摧,阖宫尽焚。。庶人洛氏,公主翊宁,皆殁。”
“宫翊宁?”云杉敛目思忖,又忆及当日曾在西北营中收到的密函上说是云泽与这位南越来的交换公主“感情甚笃,同食同游,形影不离。”虽从未见过这个宫翊宁,但一向听闻其母洛氏容色倾城,却是个祸水,对这个宫翊宁,南国人也是颇有微词。造化弄人,没想到一夜之间,竟有如此多的变数。
席间多人已是微露醺然之态,舞女换了一拨又一拨,想这中秋晚宴,已是接近尾声。
云栋百无聊赖地玩弄着手中的和田白玉杯,一张俊脸完美无双,眸底却像装了两个子夜时分,阴郁,冰凉。
真没想到,这个女人,幽禁漱锦宫多年,脾气仍是一点没变。一把火烧了个干干净净,走得那般决绝。这世上,当真丝毫再无可恋吗!
“墙倒屋摧,阖宫尽焚。。乾帝癫,冒死投火海救之,竟不办也。。”
宫祖翊,你何尝不是和我一样,从未得到过。
云泽站在朱色护栏前,手里握着酒杯。
南风微醺,清华台下桂花香气弥绕,甜腻的味道,像极了小羽常用的发油香气。
她说,多亏你来了,他们才没来得及欺负我,哈哈!我叫宫翊宁,你叫什么名字啊?
她说,等小羽长到十六岁,也穿上红彤彤的嫁衣裳,做云泽哥哥的新娘子,好不好?
她说,我又梦见我母妃了。。她在哭,云泽哥哥我害怕。。
她说,我要是不护着它,它就被人给射死了!那个。。你的伤口疼不疼?把手给我,我给你呼呼哦~
她说,我要走了。可是我永远都不会忘了云泽哥哥,你也不要忘。你说过的,我长大后你会来南国娶我做你的新娘子。我们都不要忘!我会一直等你!
我们都不要忘,我会一直。。等你。。
眼前突然有些模糊,微仰起头来,云泽一下子怔住了。
眼前的人儿,正对着自己微笑,那笑容可真美,她在向自己招手。
是你吗,小羽?你向我招手,是要我去陪着你吗?
缓缓伸出手。
手中的玉盏倏尔脱落,从数丈高台上坠跌,他一步一步走向前,想要离她,再近一些,再近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