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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起居安乐笺上(4)

圜室臞仙说:圜室的制法各人有各人的不同。我所制作的圜室取消于天地范围之理,上圆下方。长一丈二尺,从中间分隔成前后两间,前两边这一间开日月形圆门于东西两面,以通日月之肖,后面那一间在圆室顶上开一个既可撑起又可关闭的小窗,以取上天灵气。

九径江梅海堂桃李桔杏红梅碧桃芙蓉等九种花木,各种一径(路),称为三三径。有诗这样说:“三径初开是蒋卿,再开三径是渊明。诚斋奄有三三径,一径花开一径行。”

茶寮建于书斋旁边,房子极小。内设茶灶一具,茶杯六个,茶壶二个(其中一个用来盛沏好的茶水)。茶臼一个,拂刷一个,抹布一块,炭箱(装炭用)一口,火钳一把,火箸一双,火扇一把,火斗一只,可烧香饼。茶盘一只,茶橐(口袋)一个,并有一个小童专门侍候,以供长日清谈,寒夜兀坐。

药室用清净的屋子一间,那里听不到狗叫鸡鸣。屋中摆供案一张,案上供奉先祖药王。分别摆大板桌一张,桌面应光亮、结实而且较厚,可以用来和药;大铁碾子一台,石磨一副,小碾子一台,大小乳钵二个。

高子花榭诠评

高子说:欧阳公对谢道人种花作过一首这样的诗:“深红浅白宜相间,先后仍须次第栽。我欲四时携酒赏,莫教一日不花开。”我认为山里人家得地不多,栽花种草时,如果平平常常的花卉就占了一半的话,真是太可惜了。对于四季该怎样栽种,怎样选择,让我来解释说明吧,同时也谈谈我的看法。

牡丹谱类:有不少很不错的品种,但能找到的却很少。象那种大红如同山茶石榴色的牡丹,图画之中倒是可以看到它的形状,但真正生长于土壤之中的却没有见过。其他如状元红、庆云红、王家红、小桃红等,有如玉容露湿,飞燕新妆。

茄紫、香紫、胭脂楼、泼墨紫,却如国色烟笼,玉环沉醉。那尺素、白剪绒如水晶帘卷,月露生香。

御衣黄、舞青霓、一捻红、绿蝴蝶等如玳瑁阑开,朝霞散彩。除了这些之外,恐怕也没有太多的地来栽种了。

芍药在广陵的种类有三十多种,而笔者所见也仅仅只有几种。如金带围、瑞莲红、冠群芳等,衣紫涂朱,容闲红拂。千叶白、玉逍遥、舞霓白、玉盘盂等,如腻云软玉,色艳绿珠。粉绣球、紫绣球(俗称麻叶粉团)又欢团霞脸,次第妆新。碧桃、单瓣白桃也潇洒霜姿,后先态雅。

垂丝海棠、铁梗海棠、四府海棠、木瓜海棠、白海棠等,含烟照水,风韵撩人。

玉兰花、辛夷花,素梅清香,芳鲜夺目。

千瓣粉桃(俗称二色桃)、绯桃(俗称苏州桃花,瓣如剪绒,并非绛桃。如果是绛桃,则花开得时间长后其颜色就会令人讨厌。)、大红单瓣桃,为玄都异种,未识刘郎。

千瓣大红重台石榴、千瓣白榴、千瓣粉红榴、千瓣鹅黄榴、单瓣白粉二色榴等,为异域别枝,堪惊博望。

紫微、粉红薇、白薇,则紫禁漏长,卧延凉月。

金桂、月桂(四季开并生子),广寒高冷,云外香风。

照水梅(花开时,朵朵下垂)、绿萼梅、玉蝶梅、磬口腊梅(黄色如蜜,紫心,瓣如白梅,稍比白梅大,曾于洪宣公山亭见之,其香气扑人。今云南腊梅,皆荷花瓣。仅有兔狗英),却月瘦烟横,腾吟孤屿。

粉红山茶、千瓣白山茶、大红滇茶(大如茶杯,种出于云南)、玛瑙山茶(红、黄、白三色,一起成堆,心外大瓣呈朱砂红色)、宝珠鹤顶山茶(中心如馒,丛簇可爱,若吐白须则不好)如霞蒸雪酿,沉醉中山。

大红槿、千瓣白槿,残秋几朵,林外孤芳。

茶梅花(小朵、粉红、黄心)、茗花(清香,插瓶中可保留较长时间,又可玩赏),冷月一枝,斋头清供。

我所见到的精品,大致上就是这些了。倘若有人与笔者的喜好不同,那么,种哪些,不种哪些,当然由人自已取舍、选择了。

至于那些横盖郊原的上百种草花,笔者认为可以分为上中下三品。一般说,花的丰采千姿百态,况且占地不多,除了运用特殊的种植方法外,还应精剪细栽,兼收并蓄。人家花开九径,我却多开一径,使四季都可醉赏于花中。

高子草花三品说

高子说:上乘高品有幽兰、建兰、蕙兰、朱兰、白山丹、黄山丹、剪秋罗、二色鸡冠(一朵花中分紫白二色,同出一蒂)、黄莲、千瓣茉莉、红芍、千瓣白芍、玫瑰、秋海棠、白色月季花、大红佛桑、台莲(花开落尽后,莲房中每颗仍发花瓣)、夹竹桃花、单瓣水仙花、黄萱花、黄蔷薇、菊之紫牡丹、白牡丹、紫芍药、银芍药、金芍药、蜜芍药、金宝相、鱼子兰、菖蒲花、夜合花等。以上各种不仅色态幽闲,丰标雅淡,而且可以插于盆架,供于高斋,常与琴书为伴,供人清赏。

中乘妙品:如百合花、五色戎葵(这种适宜多栽。别的种类一亩之中仅收取花朵一二百枝,而五色葵不同,它的形色共有五十多种,且无定本,能做变态)、白鸡冠、洒金凤仙花、四面莲、迎春花、金雀、素馨、山矾、红山丹、白花荪、紫花荪、吉祥草花、福建小栀子花、黄蝴蝶、鹿葱、剪春罗、夏罗、番山丹、水木樨、闹羊花、石竹、五色罂粟、黄白杜鹃、黄玫瑰、黄白紫三色佛桑、金沙罗、金宝相、丽春木香、紫心白木香、黄木香、佛见笑、间间红、十姊妹、铃儿花、凌霄、虞美人、蝴蝶满园春、含笑花、紫花儿、紫白玉簪、锦被堆、双鸳菊、老少年、雁来红、十样锦、秋葵、醉芙蓉、大红芙蓉、玉芙蓉。各种菊花、甘菊花、金边丁香、紫白丁香、萱花、千瓣水仙、紫白大红各种凤仙、金钵盂、锦带花、锦茄花、拒霜花、金茎花、红豆花、火石榴、指甲花、石崖花、牵牛花、淡竹花、冥荚花、木青花、真珠花、木瓜花、滴露花、紫罗花、绿豆花、红麦、番椒。以上各种,香色间繁,丰采各半。但都能栏槛春风,共逞四季妆点。

下乘具品,如金丝桃、鼓于花、秋牡丹、缠枝牡丹、四季小白花(又名接骨草)、史君子花、金钱花、红白郁李花、缫丝花、莴苣花、扫帚鸡冠花、菊之满天星、枸杞花、虎茨花、茨菇花、金灯、银灯、羊踯躅、金莲、千瓣银莲、金灯笼、各种药花、黄花儿、散水花、槿树花、白豆花、万年青花、孩儿菊花、石蝉花。以上各种铅华初具,姿度未闲,可种于篱落、池头,以填补花林之疏缺。

以上种种,全都是造物主的杰作,它遍布于世界的各个角落,既赏人心,又悦人目,使人心情舒畅。我们应当尽可能将其种植于林园,以愉悦一时心目,无愧于欧阳公诗中的教诲就可以了。

高子盆景说

高子说:对盆景的注重,天下有五个地方最为突出:南都,苏、淞二郡,浙江的杭州,福建的浦城。这些地方的很多人都喜爱盆景。好的盆景值上万元,从这一点也就可以看出他们对盆景是怎样的酷爱了。

但盆景应以桌子、小木几上可以摆设的为好。那些可摆设在院子里的大盆景,这里姑且放在一边不去评论。象那些古朴典雅的,其等级以天目松为第一,仅只杭城才有,高有尺许,毛针短簇,其干象人的手臂,且长成马远的欹斜洁曲,郭熙的露顶攫拿,刘松年的偃亚层叠,盛子昭的拖拽轩翥等形状。把它栽在好的器皿里,更加槎牙可观,但如被其他树木环绕的话,则难以长成这些样子。其中尤其有一种,只有一根主干,两至三条小枝的,如能栽上三五盆,使其长成山林般的一条或者一圈,上下参差,则可带来更多幽深的情趣。林下可放置些既透漏又窈窕的昆石、应石、燕石、腊石、将乐石、灵壁石、石笋等。如果安放得体,那么,人坐在那一条主干的天目松盆景下,就如同坐在冈陵之巅与孤松盘桓;而坐在那有两条主干的天目松盆景下,人就象进入了松林深处,令人六月忘暑。

除了这五个地方,其余地方所产的似乎大多一样,只有福建的种类更多。如那种叫石梅的盆景,就是天生形质;再如石燕石蟹之类,从石本上发枝,吐叶含花,经久不败。其中有些很好看的,更是奇形怪状。这些可与杭城的目松相匹,如果再能摆上几盆福建的水竹,那么这三种就可以充当小木几上的三友了。水竹高五六寸的样子,最高不可超出一尺,其细叶老干当然潇疏可人,看见盆里的数竿水竹,人便常常生出关于江河的联想,也是盆景中的高品。其次则是枸杞之态多古,雪中红子扶疏,时有雪压珊瑚之号,其本大如拳,且不露做手。再如桧柏耐苦,而且容易蟠结,其中也有的老本苍柯,针叶青郁,束缚尽解,看上去犹如天生之盆景,丝毫不比其他同类逊色,这样,自然又多了些山林风致。其余的如虎茨,笔者曾见一百兵家有两盆,其枝装有如笛管,其叶十数重叠,每盆约有一二十株丛生为林,可惜后来被俗人所败。

另外如榆椿、山冬青、山黄杨、雀梅、杨婆奶、六月雪、铁梗海棠、樱桃、西河柳、寸金罗汉松、娑罗松、剔牙松、细叶黄杨、玉蝶梅、红梅、绿萼梅、瑞香桃、绛桃、紫薇、结香、川鹃、李杏、银杏、江西细竹、素馨、小金橘、牛奶橘等,一到冬天便果实累累,进入春天后仍不致凋谢。还有小茶梅、海桐、缨络柏、树海棠,以及老本黄杨等都可入盆作景。但树枝奇古,作为盆景有如天成的实在难得。

再如深山之中的天生怪树,种落崖窦,年代久远之后,树枝虽然粗大,但树冠婆娑。笔者曾见过数株,却叫不出它们的名字,这一种似乎更加不易得到。

再如菖蒲,其种类有六,分别是:金钱、牛顶、台蒲、剑脊、虎须、香苗。观察菖蒲的法则,应当是不沾泥、不沾肥的菖蒲为上,并且不以井水浇灌,否则将使蒲叶上出现白星,这样蒲苗就不雅观了。也不要让其受到太阳的曝晒和霜雪的摧残,同时还应注意不可让醉人油手抚摸、玩弄,这几点都是极为重要的。一般来说,菖蒲可种于昆石或水浮石中,如果要想蒲草青翠郁然,那么非要经过一段较长时间不可。笔者以前曾见过一个朋友家的一圈蒲石,朋友将其盛于水底,其大盈尺,很象青色的玉璧。大概是用来种蒲的时间太长,蒲根在石头的表面蟠结,且密如罗织,久而久之,石头竟然被完全遮盖,加上蒲根只是反复沿石面绕缠,并不延蔓,真是稀世罕见。不幸后来被腥手摩弄,使青色去掉了一面,使人十分怅然。

一般来说,蒲草易看,要盆古却为难。若定之五色划花,白定绣花、划花,方圆盆以云板脚为美,更有八角圆盆,六角环盆,定样最多,可就是没有长盆。官窑、哥窑圆盆居多,绦环的也有,但方盆却不多见了。如青东磁,均州窑,也是圆盆居多,长盆也没了多少。那些菱花和葵花盆制式虽算精巧,但仅能种蒲而已。过去蒋石匠所凿的青紫石盆,既有扁长的,也有四方的,还有长方四入角的,其凿法精妙,完全可以称为一代高手。可惜传流下来的不多,且没有几个人知道。又如广中所产的白石紫石方盆,其制样式不同,平素也用以养石种蒲,而单以应石置之,似乎太少风致。其中也有可以种树的。

再如旧龙泉官窑所出的直径二三尺的大盆,有底冲全者,种出的蒲草倒是十分可爱。如我国的景陵、茂陵的青花白地官窑方圆盆底,质细青翠,盆上图画又是出自朝中名笔之手,并非一般窑匠所描写。笔者曾见过二只盆上所绘的芦雁,竟然丝毫不压于绢素所织。但盆只用来种蒲的多,可种树的少。仅定窑有尺把大的方盆,青东磁间或有之。均州龙泉虽也常有,但都方而高深,只可用来种树。如果想求长样,将树石列为双行便绝少了。笔者曾见过宣窑的粉色裂纹长盆,中间分为树水二漕,式样极其可爱。现在烘出来的白色方圆长盆已经很多了,不必等其他的什么盆了。至于北方的青绿泥窑,其俗恶之态真是不堪经眼。更有烧成兔子、蟾蜍、刘海、荔枝、党仙等形状的,于中间留一孔种蒲,这些都是小孩子家的戏耍之物,怎么能容许它们来玷污我们的仙灵呢?看见的人应该动手将其打得粉碎,使菖蒲脱离灾厄。

笔者山斋现有昆石蒲草一具,载于白定划花水底,盆空一尺三四,底下养数十颗川石,红白交错,青绿相间,每天笔者都汲来清泉养护,自已认为是斋中一宝。

高子拟花荣辱评

高子说:“花的荣辱、遭遇决定于春天,虽然同其天时,但所遭遇的却大不相同。所以笔者叙述时将花雅称为荣,分为二十二条:一、轻阴蔽日,二、淡日蒸香,三、薄寒护蕊,四、细雨逞娇,五、淡烟笼罩,六、皎月筛阴,七、夕阳弄影,八、开值清明,九、滂水弄妍,十、朱栏遮护,十一、名园闲静,十二、高斋清供,十三、插以古瓶,十四、娇歌艳赏,十五、把酒倾欢,十六、晚霞映彩,十七、翠竹为邻,十八、佳客品题,十九、主人赏爱,二十、奴仆卫护,二十一、美人助妆,二十二、门无剥啄。

以上这些都是花之得意春风,及第逞艳,不仅花得主荣,主(人)也对花无愧,可说是人与花同春了。对花的疾憎即为辱,也有二十二条:一、狂风摧残,二、淫雨无度,三、烈日销烁,四、严寒闭塞,五、种落俗家,六、恶鸟翻衔,七、蓦遭春雪,八、恶诗题咏,九、内厌赏客,十、儿童扳折,十一、主人多事,十二、奴仆懒浇,十三、藤草缠搅,十四、本瘦不荣,十五、搓捻憔悴,十六、台榭荒凉,十七、醉客呕秽,十八、药坛作盆,十九、分枝剖根,二十、虫食不治,二十一、蛛网联络,二十二、麝脐薰触。

以上这些都是花之空度青阳,使芳华憔悴,不仅花会寥落主庭,主(人)也对花增添愧意了。花的遭遇在乎一春,是不是人的一生一世也与花相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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