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对视着沉默，不知过了多久，子娴勉强着从地面站起，瞧着皇上的悲伤轻轻道：“绉桓……”才吐出两个字，皇上已上前紧紧将她搂入怀中，倾听着他有旋律的心跳。
子娴并不动，双手垂直而立，任由皇上抱紧，只小声问道：“你果真是皇上？”
皇上将下颌磕在子娴肩头，呢喃道：“是我，对不起！”
本该是重逢后的喜悦，可是子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只觉得心如刀绞，这样被绉桓拥住并不是第一次，绉桓与卢卿墨离开芍药谷那日也曾被他这样拥住，可是那日是因为离别而哭泣，今日的泪流又是为了什么？
子娴想要说话却不知道说什么，如此僵持了半盏茶功夫，皇上放开子娴瞧着她湿润的眼眸又道：“我知道这些日子苦了你，但我所做的一切全是为了能与你再相逢……”
“你有没有问过我愿不愿意？”子娴忽然打断皇上的言语，冷冷道。
皇上微愣，想必不曾料到子娴会是如此的反应，在他看来，再次重逢，子娴应该与自己一样的喜悦，不知觉抓紧子娴的手指也送了松，低低道：“我以为你也希望我们再相逢。”
子娴没有讲话，微微低下眉头不再瞧着皇上。
子娴的冷漠落到皇上眼中如针锥，他是皇上，骄傲的王，如此低声下气的与自己妃子道歉实属不妥，哪里还受得了子娴的冷眸以对，不觉拂了拂衣袖，转身离开了眷音阁。
瞧着皇上离开的背影，子娴身子仿若被抽干了鲜血般无力，眼瞧又要跌落，亏的倚臻等人进屋，将她扶住。
倚臻想要说什么，最终没能开口，只站在子娴身旁陪着，看着子娴泪如针线般滴落，打在木板地面，浸出一滩水渍。
子娴在大殿呆呆坐了整整一宿，从第一次见到绉桓、卢卿墨开始回忆：三人第一次在廊下见面，自己扭伤了脚，第二日他们为自己送来跌打药，后来自己脚伤渐好，带他们去芍药谷，见证了那里山脉的崎岖蜿蜒、芍药花齐放的灿烂与层峦叠嶂的山涧美景，一起谈论诗词歌赋、人生哲学，自己跳舞，他们伴乐……近一月的相处之后，绉桓、卿墨离开，他们的不舍与自己的挽留，最后自己跟在他们远去的背影走出好远好远。
子娴以为，这些不过是单纯的友谊，可是竟然不知道这份感情已种的这样深。
翌日天气微凉，淅淅沥沥下着些小雨，空气潮湿而温润。子娴一日未进半粒米饭，坐在廊下瞧着雾鸟蹦蹦跳跳，发出清脆的声音。倚臻从外边回来，带回消息说三阿哥薨后，柳懿贵妃伤心欲绝，从昨夜到今日早间曾三度昏迷了过去，皇上早朝之后便去了娄金阁，皇后等人也在尽量宽慰贵妃的心。
子娴极目远眺，视线中除去一览无遗的灰蒙蒙天气什么也瞧不见，想起昨日三阿哥还在自己怀中嘻笑，忽然之间就没了……纵是其他人也是难过的，何况柳懿贵妃。
到下午未时左右，殿外传来公公的声音“皇上驾到”，子娴回神，果真是一袭浅灰色便袍的皇上，只是面色阴沉而严肃，早看不出昨夜的抑郁与苍凉。
子娴随倚臻等人向皇上施礼，皇上却视而不见，自子娴身旁扫身而过进了大殿，在最上方的软塌坐下。子娴瞧着廊外整整齐齐的黄衣卫兵，也吩咐倚臻等人留下，自己一人折身进殿内躬身而立。
皇上不啰嗦，直声问道：“你还是我认识的卫子娴吗？”
子娴不知何意，将皇上的疏远看的分明，欠身礼道：“回皇上，嫔妾是！”
皇上道：“既然你是那个温柔善解人意的子娴，为何才进宫就要迫不及待向别人证明你的存在？当初在芍药谷是朕瞒了你我的身份，可是你也并未告诉过朕，你是锦城巡抚之女。朕知道你不愿意做秀女，即便得了圣旨也出逃过三次，只是朕犯的这些错你报复我便是，为何要残害一个婴孩？”
子娴并不惊愕，只淡淡道：“你是什么意思？”
皇上盯着子娴面颊，冷漠了语气道：“朕只想问你一句，希望你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告诉我，不要有任何欺瞒。”
子娴抬头苦涩一笑，问道：“皇上今日兴师动众来眷音阁，就是想问我三阿哥是不是我害死的，是不是？”
皇上不动声色，反问道：“你应该知道朕有对疼惜三阿哥，他的死不仅牵动着柳懿贵妃，还有整个后宫。朕也不想怀疑你，可是昨日下午除去奶娘抱过三阿哥就只有你。”
子娴晗眉，屏住笑意，睁大双眼瞧清楚眼前这个男子，轻声问道：“你也觉得是我做的，是不是？”
皇上眼眸深邃，微靠着软塌，威武的姿态与芍药谷时判若两人，顿了顿以冰冷的声音道：“朕不想用感情来判断此事，况且在芍药谷不过短短不到一月的相处，我们甚至不知道彼此的身份，哪里可能彼此了解透彻。”
不过简单一句落到子娴耳中却是近乎天崩地裂的沦陷，忙低下眉头不让皇上瞧见自己落泪的眼睛，半响才抬头微怒道：“你凭什么笃定是我害死了三阿哥？整个太寅王朝的人都可以怀疑我，除了你！”
皇上自袖中取出一只透明小瓶放于木桌之上，“那这里面的花粉与赤链蛇毒液又怎么解释？朕记得以前你每日都会在腰间挂上香囊，香囊中所盛粉末就是烘干的芍药花粉。只怕整个后宫之中只有你一人才有。你也曾说过，你自小在芍药谷长大，山中的蛇虫鼠蚁你全都不怕！既然什么都不怕，提取小小赤链蛇的毒液又有何难？”
缓缓抬高下颌，子娴再次与皇上对视，半带笑意取笑道：“好一个绉桓！好一个皇上！你把对我的了解全数变作了对我的质疑？那我且问你，我为何要去提取赤链蛇的毒液，为何要谋害三阿哥？我说真话或是假话，你还会分辨的出来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