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子娴又该感觉到庆幸,至少自己曾被皇上深深宠爱过,不似深宫一些一直被遗忘的女人,寂寥寥的入宫到寂寥寥的死,不卑不亢、沧桑落寞的一生。
想着想着,子娴不禁落下泪来,习惯了被皇上捧在手心,忽然失去了那份爱,仿若同时失去了生活的重心与希望,心跌落谷底般的落空。不敢看,更不敢想自己的心爱之人捧着她人、呵护她人、对自己的心伤不闻不问。
试问,这种落差谁能持平?
接下来的两天,子娴与姜贵人在御花园相遇一事穿得沸沸扬扬,终是姜贵人获胜,子娴完败,准确的说——子娴失宠了!虽然皇上并没有说过任何一句指责子娴的话。
其实皇宫就是这样一个地方,皇上的新宠与旧欢总是最易惹人议论的话题,亘古不变!
在这段时间子娴极少出门,不喜不怒,也不主动去见任何人,所做的一切并非是怕听到后宫的流言蜚语,只是不想见到皇上和姜贵人,或是一切足以想起皇上与姜贵人的事物。而皇上依旧宠着姜贵人,整个皇宫井然有序,并筹备着月底热河避暑一事!
五月的天气是闷热,甚至令人烦躁的季节。五月十五,四川当地的大端午节,也是子娴母亲的生辰。
子娴早早地遣人买了些冥纸,再准备些酒菜,入夜时分摆到恩馨宫后院的小河旁,望着河水缓缓流过,心头的伤如激勇般滚滚而来。
“你说这条河真的可以通到无定河坝,与无定河交汇?”待万物准备妥帖,子娴再次询问小程子。
小程子点头,拍着胸脯保证,“奴才敢以性命担保!奴才小时候去无定河坝玩耍过,听那里的老村民说的,宫里头的河最后都会和无定河交汇,错不了。”
子娴轻笑,面色又肯定几分,“好了,你们都回去吧,让我和筠皓一起呆一会!”
小程子躬身,“那好,奴才就在不远处守着,不让人靠近,主子和卫公有事喊一声奴才就过来了!”
“夜来天凉,主子身子不好,就不要呆太久!”倚臻关心,说罢拉着月童等人离开,留下子娴,面对河水而立,夜风吹起她白色长袍在月色中翩翩起舞,身旁是同样一袭素袍的卫筠皓,面色凝重!
待四下归于宁静,筠皓将冥纸点燃,见子娴执起一把冥纸跑向空中,再纷纷落下,掉进水中,打着旋随河水流走。
筠皓仍有些惧色,问道:“宫里头不准私下烧冥纸,姐姐为何这般执着?”
子娴眉心微锁,又是一沓白色冥纸抛向半空,缓缓落下似白色缤纷的花瓣,“你方才也听到了,小程子说这条河是通向无定河坝的,母亲溺毙于无定河,冥纸随河水流出,一定可以到达母亲葬身的地方。今日是母亲的生辰,若是在往年,我们一家人早坐在一起,团团圆圆为母亲庆生,如今母亲去了另一个地方,只能以这样的方式祭奠。”
“我们可以用这些酒菜祭奠,何必破宫里头的规矩,若是被皇上知道……”筠皓还想劝慰子娴,话才将一半被子娴打断,“我现在只是个失了宠的妃子,后宫哪里还有谁会注意到我?弟弟快别担心了,这里很僻静,不会有人知道的。”
“姐姐……”筠皓脸色难看,欲言又止,不知该不该讲出自己的想法。
“有什么就说吧,何必吞吞吐吐!”子娴道。
“姐姐开心吗?”筠皓想了想,终问出内心的疑惑,“姐姐当初极力反对入宫,因为你知道‘一入宫门深似海’,你知道君王无情,为什么还要对皇上动情?这段日子见你魂不守舍、精神恍惚,哪里还有半点锦城姑娘的模样,母亲若是泉下有知,也不会开心的!”
子娴不觉释然一笑,“都说人是会变的,弟弟也不像我认识的卫羽牧,现在成熟许多,也变得可靠许多!”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筠皓呛到,说话的同时收敛住所有表情,换成深深的肃穆:“姐姐,我是想说……如果这个皇宫令你不开心,就离开这里,母亲的仇交由我负责!”
“住口!”子娴听罢不觉震怒,“你说什么胡话,我既然入了宫,就一辈子都是宫里的女人,此生都出不去了。倒是弟弟你,整日跟在皇上身边令我不放心,你还是尽早回锦城去,替我照顾好父亲,别让我担心!”
“姐姐一日在后宫,我一日都不会离开京城!”筠皓笃定道。
子娴本还想说话,对上筠皓肯定的双眸一时也寻不着再多的言语,彼此沉默着将冥纸一张一张焚烧,寄托对母亲的思念,却未曾注留意到一股股浓浓纸钱味徐徐升上空,扩散再飘向四面八方。
冥纸顺水向下游流去,在子娴与筠皓不能触及到的地方被一名公公打捞起。那公公不知冥纸打什么地方而来,顺水而行,在距离子娴十来丈的距离停下,许是因为夜太深,那公公只识出子娴,仓皇着跑去凤恙宫邀功,并得到皇后十两白银的赏赐!
不足半盏茶的功夫,皇后由一行奴才簇拥着向恩馨宫而来,远远地被看守的小程子发现。小程子倒是聪明,匆匆跪地磕头,大声请安:“奴才叩见皇后娘娘!”
子娴大惊,不知皇后怎会忽然到来,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有些惊慌失措。就在不知所措时,筠皓计从心来,转身揽起还未来得及焚掉的冥纸,一头栽进河水中,溅起水珠浪花满地,浸湿子娴整个百褶裙裙摆。
在后宫,烧纸钱的罪总是比宫妃夜里私会男子来得轻巧的!
“羽牧……”子娴轻呼,还未来得及回神已传来皇后冷冷的声音,“大半夜里,潋容华在这里做什么?”
子娴再撇一眼筠皓落水的地方,一层一层涟漪晕开,回头请安道:“臣妾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安!”
皇后张目四望,眼光在子娴面上盘旋,“本宫问你在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