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因为脚着厚厚的花盆底鞋,子娴步行间有些缓慢,只瞧见那身影拐过一座低矮的假山,待追上时又没了影子。子娴止步四处张望,看不见任何不妥之处,只好继续前行,到一处十字路口停住,不知该行那条路?
就在这时,前方拱门之后再次出现人影,子娴不敢有丝毫怠慢,快步跟去,可是到了门口,人影又瞬间没了踪迹,子娴只得疑惑着继续前行,沿着冗长的长廊行到下一个门口停下,踟躇间瞧着熟悉的身影再出现。
如次反反复复,每当子娴面前有交叉路口或是到宫门时,那身影便会出现一次,瞬间又消失,象是故意为子娴指引出方向。
子娴一心想要弄清楚此人是谁,心中并未有疑虑,也忘记了要记住走过的路,更忽略了此人的目的,直到穿过一扇小门,门的两边都长着茂盛的蔷薇,乍一眼看去丝毫瞧不出有这样的门存在,而门的另一边是更加苍翠的松柏,郁郁亭亭,好不壮观!
沿着松柏林一路前行是一蹲宏伟的石雕,足有十来人重叠般的高度,似龙又如烈狮,体格雄健、威风凛凛,雕刻栩栩如生,好不摄人。
石雕后头是一条更为绵亘的大道,大理石地板光滑明亮,折射出西边泛黄的太阳光。石板路的尽头是一座座朱甍碧瓦的建筑,犄角楼檐相互勾芡、依靠,竟是比皇宫也丝毫不逊色。
子娴并不认得此处为何地,待向四处张望时只见一列铠甲卫兵徐徐而行,步伐矫健,精神四溢,尤其每人腰间挂着的长剑,已是令人望而生畏。
“皇陵?”这子娴如梦初醒后的第一个想法,更想起临别前倚臻说过的‘行宫与皇陵只有一墙之隔’,加之茂密的松柏林与此等宏伟的建筑,越加肯定想法。
子娴不敢待下去,努力弓着身子不让巡逻的卫兵发现,待众人离开后才疾步往来的方向飞奔而去。可是,守卫皇陵的卫兵何等警戒,子娴白色长袍在苍翠的松柏中早已显露无遗。
“那边有人,站住!”身后后忽然传来男子的声音,随之而来的是整齐的脚步声,与刀剑划过树枝的铿锵之声。
子娴不敢有半分懈怠,娇小的身姿在丛林中穿插而过,厚鞋底踩着地面干涸的树枝‘吱吱’作响,尖锐的树枝划过手臂、面颊,止不住阵阵刺痛。
“乱闯皇陵者,死路一条!给我抓住她!”卫兵的声音再次响起,子娴惶恐不已,一边逃走一边不忘回头看紧随而来的士兵,眼角视线只有不停划过的参天柏树。
不知跑了多久,天边原本西斜的落日已没了踪迹,身后卫兵依然穷追不舍,子娴忽然计上心来,飞快脱掉厚底鞋仍在地,往前两步向着一颗半人大小的柏树攀了上去。顷刻间,浓密的枝叶遮住她娇小的躯体。
不多会,五六个士兵已追上,拾起子娴丢掉的绣鞋,吼道:“是个女人,一定跑不远,快追!”
脚步声急停急起,直到完全消失,子娴半倚在一条长长树枝旁沉沉呼了口气。好在自己自小的山林中长大,打小如男孩子般会攀墙爬树掏鸟窝,兴许在那群巡视的卫兵眼中,女子是不会爬树的吧。
时至天色尽黑,子娴拖着筋疲力尽的身子,屈身坐在一片繁茂的蔷薇花前,双手环膝,望着前方黑漆漆一片,脑海中尽是无助与绝望,眼泪不自觉溢出眼眶,顺着面颊落下,浸湿大片衣袖。
来时全部注意力倾注于那熟悉的身影之上,到现在已是记不得回溟曦阁的路。也不敢乱跑,怕闯进皇陵被卫兵当作乱臣贼子乱刀砍死,唯有找这样个僻静的地方,希望皇上能发现自己的失踪,派人来寻。
不知不觉间四周响起此起彼伏的虫鸣声,子娴微微抬头,望着天空一轮弯月与繁星点点,惶恐的心似乎不那么害怕,只是忽然心中闪过一份酸楚:父亲远在他乡,母亲不在了,唯一的弟弟不知所踪。不到一年的功夫,原本和睦的一家落得如斯凄凉的境遇,尤其年迈的父亲,怎受得起这样重的打击?
“不知父亲现在怎样了?”子娴轻声低咛。才说完又回忆起那个左脸眼角有痣的男子,细想之下猛然觉悟自上当了,那男子行为怪异,躲躲藏藏,象是故意将自己引到这里来。
不觉间子娴双手紧握成拳,止不住心口的恨意,面上阴冷,仰天冷冷问道:“究竟是什么人要如此置我于死地?”
时间缓缓而过,许是因为太累太疲惫,子娴依着柏树睡了过去。也不知过了多久,身边传来一阵低低呼喊声,子娴乍惊,从迷迷糊糊睡眠中清醒过来,见远处出现若影若现的灯光,与此同时传来沉沉的男声:“潋嫔娘娘!”
子娴面露喜色,急急起身便要张口,忽觉不妥忙住口,左顾右盼下躲进一旁藤木,静静瞧着远房越加靠近的烛火,直至一抹熟悉的身影走近再走近。
借着昏暗的月光子娴看清楚男子的面颊:那是一张年轻的脸,俊俏而秀美,只是面色凝重,似隐藏着一席不宜道出的苦楚。
“羽牧?”子娴轻声呼喊,不敢确定自己的所见。
不错,眼前的男子便是卫羽牧,小子娴一岁,几月前随着母亲的死一起失踪的亲弟弟!
卫羽牧也是一惊,陡然转身瞧着身前衣衫褴褛的卫子娴,就那么怔怔地望着,久久的才低低回道:“是!”
子娴乐极生泣,几步上前紧紧拥住羽牧,哽咽道:“你真的卫羽牧,我的……亲弟弟?”
那么一瞬,卫羽牧原本担忧的面颊换做怜爱,低低回道:“是我,姐姐没事吧?对不起,让你受苦了!”
子娴忙摇头,“没事没事!能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忽醒悟,拉开自己与卫羽牧的距离,满心疑惑迫不及待地问道:“你怎会这个时辰在皇陵出现?难道你私闯皇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