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火……”
烈火突然的发作让火梵天一时有些惊讶,因为从小到大,烈火从来没有过情绪如此失控的时候,果然,这件事,对她打击太大。伸手想去拉她,就像她小时候摔了一跤自己爬起来时去拉她一样,却不想烈火甩袖一拂,连连后退,道:“别碰我!”
火梵天的手就这样僵在半空,人也愣愣站着不动,此时的烈火用与妻子几乎一样的眼睛盯着他,只不过眼神里不是漠然与疏离,而是满满的痛苦和愤怒……
烈火亦看着火梵天,看着那再熟悉不过的面孔上茫然、愧疚、自责、心痛的表情,她多想恨他,可是她做不到,脑子里一半是母亲落入海中窒息绝望的轮廓,一面是父亲高举着她在阳光下真切的笑容,她到底应该用什么样的反应来面对这两个场景的相互侵蚀……
泪已断线,烈火不停摇头,不停后退,火梵天担心着却不敢靠近,现在,任何刺激对烈火来说都太残忍,终于,脑子里的弦突然崩断,烈火变得惊恐,再也听不见火梵天任何声音,转身就往殿外跑去。火梵天吓到了,连忙跟了出去,见宁浮生一脸茫然候在殿外,还没开口,宁浮生就追着烈火出去了。
见此情形,火梵天总算稍稍安心,还好,还有宁浮生。
*******
火梵天下令让宁浮生退出来时,宁浮生便一直候在殿外,纳兰荨的出现他也十分讶异,他从来不知道,琼庭与杀神祐宁会有什么关系。然而他并没有等多久,纳兰荨也从殿中出来,他出来之后,殿门叩紧,不见烈火。
“宁副使。”纳兰荨远远看到他开口问候。
“纳兰公子。”在琼庭,他算主,纳兰荨是客,他不可能装作不认识他。
“我初次来到琼庭,对琼庭的路很陌生,宁副使可否为我带路?”
纳兰荨人畜无害的浅笑开口,宁浮生完全没有拒绝的理由,笑答:“那是自然,纳兰公子请。”
琼庭始建于四百多年前,多用青砖碧瓦,常年隐在深山之中,浸润了山水的空灵与神秘,两位如玉公子一个高贵无邪,一个温润幽深,行走在神秘的琼庭,不知为何,路过之处都森冷几分。
“纳兰公子这次造访琼庭,不知所为何事?”两人都沉默了一会,宁浮生率先开口。
纳兰荨一笑,神色突变,道:“宁副使在琼庭的地位,足以打听每一个客人的来意了吗?”
这话是赤裸裸的挑衅,宁浮生脸色也沉了下来,冷笑道:“对不起,是我逾越了。”
“呵……”纳兰荨气势不减,道:“不过我倒是有话想对宁副使说。”
分辨不出他眼神里那股子优越来自哪里,宁浮生亦不卑不亢,道:“公子请讲。”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着,宁浮生说完纳兰荨突然停住了脚步,宁浮生下意识的也停住,回头看他,却见他用那双明亮的眸子紧盯着他,冷冷道:“宁浮生,你对烈火,到底是什么感情?”
没想到这一次他会这么直接,那他的用意也就十分明显,不过宁浮生没有半分退让了意思,同样直视回去,道:“这好像也不是公子应该过问的事情。”
“该不该过问我比你清楚,但是我想让你知道,这世上,疼爱她的人不只你一个,所以你若不是真心待她,我不会让你留在她身边的。”
面对纳兰荨正面的挑衅,宁浮生只觉好笑,道:“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说这样的话?”
“我有没有资格宁副使很快就会明白。”纳兰荨迅速反击,烈火对他而言是一个特殊的存在,为保护烈火不受伤害,他在所不惜。
“宁副使,我想你还是快回两生殿吧,烈火这个时候也许会需要你。”正当宁浮生打算反驳他的时候,纳兰荨又突然开口说道,他这话说得也够莫名其妙,不过宁浮生从他的眼神里并没有看到玩笑。纳兰荨说完径直走开,宁浮生站在那里迟疑片刻,心知今天是有蹊跷,但涉及烈火,他就姑且信他一次,随即移步走回两生殿。
纳兰荨站在一旁并未走远,他很担心烈火知道了这件事会有什么反应。
宁浮生回到两生殿并没有多久,果然,烈火突然冲出门来,对他视而不见,这是从未发生过的事,紧接着,宫主追了出来,他那一刻的慌乱也是宁浮生从未见过了,不由在心中暗骂,“该死,纳兰荨,你到底都干了什么?!”
未等火梵天示意,宁浮生拔腿就去追烈火,她这反常的举动让宁浮生担心不已,谁都不敢保证下一步她会做什么,只有紧紧跟着她,防止意外发生。
远远,纳兰荨也看到了这一切,心中叹了叹气,这件事,早晚她都会知道,而且,未来,还有很多她难以承受的事情发生,既然他们无法让她一辈子活在美梦里,那只有亲手打碎这个梦,她是烈火,她一定熬得过来,也必须熬过来。
*******
“烈火……”
宁浮生一路追着她来到落樱谷。烈火早上才说要一起来看樱花,那时候,他们满心欢喜,他们沉醉于甜蜜,可现在,孤独的红影安静坐在马上,马儿感受到主人的悲伤,一步一步慢慢走在落满花瓣的草地上,越走越缓,缓缓终停。微风吹来,满谷的樱花都被牵动,地上的花瓣绕着马蹄打着旋儿,一支已经落得差不多的树枝上,最后那两三朵花朵被风一吹,颤巍巍地掉了下来,有的掉在烈火飘逸的长发,有的掉在她颤抖的睫毛上,有的掉在干净的草地,有的在风中飘飘荡荡,无处可依,这景,出奇的美,却又美得那么落寞。
“啪!”一滴泪打翻了手边安睡着的白色花瓣,冰冰凉凉,听见宁浮生喊她,她回头,微微一笑,这是个熟悉而陌生的烈火,笑得宁浮生前所未有的心痛。
他眼前,爱人垂泪,梨花带雨,落樱缤纷,她浅浅一笑,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破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