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炎一早就起床，吃了早餐就去上班。南州的早餐除了粉，就没别的，吃的陈炎很不舒服，很想念洪州的早餐标配：一碗白米粥，一碟咸菜，一根油条，也就两元钱。
上班的时候看见了吴中泽，陈炎赶忙上去打招呼，吴中泽也只是点个头，毕竟是领导，太客气了也不好，会失去威严。
陈炎琢磨着，来到传说中的官场都两个月了，连********和市长的影子都没见过，难道他们也像古代的皇帝似的，深居简出，靠这个制造神秘感，来增加权威？在学校里同学都是一口一个陈书记的叫着，这名副其实的书记到底在哪儿呢？
陈炎在看着报纸，黄姐就问，“今天的文件取了没有。”大家都默不作声，陈炎就说了句，“没有吧。”
黄姐笑了一声，就去取文件了。
办公室里的人都沉默了，陈炎觉得好诡异，她那一笑和大家的反应，似乎是有什么不对头。
黄姐回来，抱回一堆信，大家开始整理。
周二早晨，陈炎起得很早，就是为了找一个合口味的小摊，在文化局对面，终于找到了一个卖油条的摊子。
“大爷，来四根油条，一碗豆浆，一碟咸菜。”陈炎说得很起劲，好久没吃到这些了。
“好嘞。”大爷很快就端来了，陈炎吃得很痛快。
“小伙子，好吃吗？”
“嗯，好吃。”
“才到文化局吧。”
“嗯，没多久，你咋知道的？”
“我看你都是按着文化局上班的点来，自然就是文化局的。再说，一看你就是二十出头，一般刚进入单位的，都是雄姿英发的，等到过一段时间，明白过味儿来，就不那么有精神了。”
“明白啥味儿？”
“文化局这单位，没多少油水，这地方也没啥刊物让你查封，再说你也不是执法大队的，没啥额外收入，过段时间，就倦怠了。”
“倦怠”，陈炎心想，能说出这个词，看来这大爷有两把刷子，以后要常来吃。
到了单位上班，看着昨天的文件，陈炎忽然明白，昨天为什么感觉不对劲了，因为我刚到单位，他们都是老人，而老人都爱欺负新来的，这个东西应该是我拿才对。
陈炎打定主意，就去拿报纸书刊和文件。早晨大家到了，看见书刊和文件已经放在桌上，笑了笑。陈炎用一种很自然的感觉，偷偷观察着大家的表情，他明白，这下自己做对了。
所以说，新人刚到新单位，一定腿脚要轻快，多做事。还要加一句，礼多人不怪！
大清早，陈炎又来到这家摊子吃早餐。
“大爷，我又来了。”
“小伙子，今天上面要来领导视察吧。”
“大爷，你怎么知道？”陈炎非常吃惊。
老大爷一边给他端油条，端豆浆，一边说，“我看你们局长的车来得够早的，平时这个时候，门口还没车停呢。”
“那你能猜到有几个人来吗？”
“一个。”大爷越说越神秘。
陈炎越听越吃惊，这大爷咋知道的？难道家里有人是省里干部？
“大爷，你会算命？来的是啥级别的？”
“八成是副厅长，但是分管的副省长一定是不会来的。”
“大爷，这我都不知道，你又是咋知道的？”陈炎惊讶得不行。
老大爷拿着一把大勺子，搅了搅盆底，“来，先喝点豆浆，慢慢说。”
老大爷不慌不忙，一字一句，开始接锅。
“你看，你们文化局前面一共就五个车位，局长和副局长都停在了后两个位置，那两个位置，明显不如前面的三个车位好，好停好走，而且，这里车位停车的规矩，都是官职从高往低排，车位从左往右排，你抬眼看看，这车是不是停在后两个位置？所以，会有三辆车来。”
陈炎一看，确实是后两个位置，可是仅凭这个只能断定是三辆车，还不能判断其他的。
老大爷继续接锅。
“如果是分管副省长来，那厅长至少来一个，正副不一定，这就至少两辆车了，如此一来，********和市长都要来，以示隆重嘛，还有分管的副市长，这就要五个了，车位明显不够，所以副省长一定不会来。要是来的是一个正厅呢，那应该是********和市长少说要来一个，或者都来，虽然他们是平级，为了不得罪人，至少还是会来一个的，再加一个分管的副市长，这样至少是三辆车。要是来的是副厅长呢，那市里来的多数是常务副市长带着分管副市长来，这样也是三辆车。所以说省里只会来一个。至于级别，你们文化局不是实权单位，不管人事，不管钱，算是边缘化的部门，市委和市政府也不重视，而且文化厅的厅长和********祁印分属不同派系，所以他多数不来，来的只能是副厅长。所以，你们文化局办公室接到的通知应该是副厅长下来检查工作，常务副市长叶臣轩和副市长周未陪同。”
“大爷，你真神了。”陈炎简直目瞪口呆。
老大爷只是笑了笑，又去炸油条了。
油条噗通噗通地在锅里滚着，陈炎也在以一种很特殊的眼光来观察着老大爷。
这个老大爷，不像是普通人。炸油条是外在的掩饰，可是他的眼睛很有神，这肯定是一位智者。
“大爷，以后我每天都来吃油条。”老大爷依旧在全神贯注地炸油条，对于这位即将成为常客的年轻人，未予理会。
陈炎到办公室侧面一打听，还真是这么回事，副厅长刘建国来例行检查工作，常务副市长叶臣轩和分管科教文卫的副市长周未陪同。心中就在想着，这个老大爷究竟是何许人也，竟然有这等智慧。
所谓检查工作，就是来找大家坐一起，开个会，然后你一句，我一句，开始吹。什么文化工作关系到民族的繁荣啦，关系到下一代的成长啦，有多么多么重要啦。这话是没错，可是活没干，有啥用。开完会，就到了领导们最喜欢的节目了，出去吃个饭，喝个酒，然后搞点娱乐活动，乐呵乐呵。
陈炎作为一个新来的年轻人，从没有说话和露脸的份儿，只能是作为众多跟随者之一，跟在队伍的后面，以此来显示文化局对领导的尊敬。
接待完了，领导们都开着车花天酒地了，陈炎还在想着赶紧去找老大爷，看他收摊了没。下班时间一到，陈炎收拾完东西，赶紧奔向老大爷的小摊。刚到小摊前，只能下一点炸油条时掉在地上的油点儿，斑斑驳驳，布满地面。
陈炎看着这满地的油点儿，就在思考着，这位老大爷，到底是什么人？此人对官场的了解，达到相当程度，而其对整个事情的分析，已经超乎常人的理解。
他，到底是什么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