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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偷来的时光

又是一个起风的下午。这样的风很好,带一点凉意,清洗了城市的空气和人们混沌的心神。林小兔怀抱甜蜜安睡的李大戈,用手指抚过他细稚的眉目,试图拂去这人间任何不利孩子身心的浮尘杂质。可是,已经做不到最开始的信手随意。她有些意外,于是凝神聚力,调动全身力量,却也只能做到当初的三成。

于是她知道,时间到了。

这段时光,本来就是偷来的。

何夕颜已死。哪怕是残存的灵魂暂时寄居在林小兔的身体里,还拥有了可清除杂质的异能。可偷来的毕竟是偷来的。异能的逐渐消失是警示的第一步。如果坚持不履行诺言,她不敢想象下一步会是如何。她也不敢告诉丈夫真相,在前路茫然的情形下,她相信沉默能起到保护作用。总有一天,她会以何夕颜的身份回归,那时,相信她已经拥有了保护家人的能力。她期待能早点实现那一天。

发生了的一切就像一场梦。荒诞却又真实,神秘而又无望。唯一峰回路转的,是她的意识仍在。貌似是,梦未醒?

何夕颜无法忘记在医院拿到结果的那一天,她不知如何将噩耗告诉丈夫和母兄。于是她决定不告诉。从医院走回家的那段路,很长很长,长到让她忘记了时间,忽视了周遭。一辆跑车从她身边呼啸而过,恍然间有人推了她一把救了她一命,然后很着急地离去似乎是有极要紧的事。她记住了那个人的脸。

那张脸很平常,却让夕颜难以忘记。连续半个月梦到同一张脸,这张脸还确切地告诉她,她剩下的时间会很少,但余下的痛苦将很多。这是很恐怖的事情。当然难以忘记。

有人在她的梦里放连续剧。每晚都在怂恿她做一个交易。一个关于生死和时间的交易。如果她愿意放弃自身那具将要报废的身体,她将得到一个新的身体,但同时就签下了一个契约。不,不是传说中的撒旦契约。没有人要她的灵魂。只是有人要买她新生后的时间。

她觉得自己一定是精神出了异常。于是她去看心理医生。看到心理医生的脸,她瞬间了然,在一刹那都不到的时间里就看清楚了一切。心理医生是座桥,搭建她和那个世界的通道。“通道”自己不知道。那个叫“乔”的女士拥有一张她梦中见过的脸。然而这张脸此刻没有任何玄机,显然脸的主人并不知道正在发生的事情。

从不信命的何夕颜想到了“命中注定”四个字。

既然是注定的,那就来吧。如果人间之外有人间,那貌似,死也并不可惧。

可惧的是离别。

苦的是未亡人。

寡妇鳏夫,是世间最苦的职业。

所以她舍不得走。她需要时间找到彻底留下的办法。

神秘力量没有给她足够的时间。

林小兔能感觉到,有人在她身边徘徊。虽然没有催她,但是一直在等她。

等她启程,去办她答应过的事。

她答应离开家人,去走一条没有走过的路。她的条件是,走完那条路,她要回来。完整的回来。回到亲爱的丈夫和儿子身边,回到慈爱的母亲和兄长身边,回到可爱的朋友和邻居身边。对方答复她,不能保证,但她可以凭自己的力量去做到。

“你们不是喜欢说,一切皆有可能么?”

等何夕颜变成林小兔,她才想起忘记问,“你们”是谁?

李晴和李小磊打死也想不到林小兔住的地方。

林小兔住在江山家里。

江山也没想到自己会做这么荒唐的事——收留一个身份不明素未平生的年轻女子。这个漂亮的年轻女子让他有一种熟悉的好感。他想,或许这是夕颜的原因。这是她以生命救下的人,他收留她自然不过分。

只是要帮她瞒着李小磊,这点好像有些过分。

不过他不在意。终于我江山也对你李小磊做了一件过分的事。哈哈。

更奇怪的是,自何夕颜去世后,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安始终环绕着他,直至他把林小兔领回家。

那一刻,他的心里踏实了。

就像是办了一件早想办但一直没有办成的事。

不得不说,这小子的运道极好。他对自己看不明白的事情拥有一种不可思议的直觉。并且他敢于也乐于跟着直觉走。

让何夕颜哭笑不得的是,新生的她拥有两个可爱的邻居。一个是江山,一个是林小兔。江山是她的房东,林小兔是她的“身东”。房东慧眼如炬,一如既往地喜欢她收留她;“身东”灵魂意识薄弱,白天沉睡,只在梦里和她讨价还价——“明天该你休息了,我要用身体。我要回家!”

那天晚上,房东江山加班查案,加到很晚,回到家已经是凌晨一点。他轻手轻脚,害怕吵醒在书房熟睡的林小兔。一进门就发现异常,客厅黑着灯,有个人静静坐在沙发上似在等他。他条件发射般伸手去摸腰上的枪,才想起枪已锁在单位枪库。很快他平静下来,是她。然后毛发悚然,怎么是她?!

开灯,才发现是林小兔。

一惊一乍之下,他无奈地笑了笑,“怎么不开灯?知不知道人吓人吓死人?”

“你会被吓死?你的胆不是属豹子么。”

“我不怕死啊,我一个人住我才不怕,我这不是怕你出事么!”

气氛很奇怪地安静下来。江山的呼吸有些紧张,林小兔的气息里充满着感动,空气里流动着一股温暖的气流。

这种温暖而熟悉的气流却让江山感到无奈。

他有直觉,哥们又被人当哥们了。

江山半是惆怅半是郁闷,心想,“难道我就长一张绝世哥们的脸?”

林小兔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歉然一笑,轻轻地说,“江山,谢谢你这些天的收留和照顾,我明天要走了。”

“去哪??”江山的心一紧。人和人之间的感觉很奇妙。完全是磁场的关系。像江山和李晴,彼此很谈得来,相处也特别舒服,在一起自然而又开心,可是人不来电。之前的何夕颜,如今的林小兔,都会给江山制造一种很紧张的压力,可是他犯贱,就是莫名的喜欢这种压力。曾经有个有才的哥们撂下过一句话——“问世间情为何物?不过是一物降一物。”这话真**对极了。

“回趟家,然后去一个比较远的地方办点事,估计一时半会回不来。走之前我想和你说点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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