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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斗艳 4.6

十六岁时,和母亲离开那座城市后,他们回到了父亲的家乡。

由于母亲执意拒绝去医院治病,苏晋便留在家里照顾她。每天清晨一睁开眼睛就是母亲蜷缩在床上的病态,窝心的酸痛早就压抑得他疲惫不堪,直到母亲哮喘发作而死,他沉闷的哭声才冲破喉咙,响彻在空荡的医院里。母亲在生前没有留下任何类似于遗言的叮咛,或许她未曾料想过自己会死的这么突然吧,也或许她对这惨淡、拙劣的故事早已无力评说什么。

本就疏远的亲戚关系因为父亲的丑闻变得更加生冷,母亲卧病的时候已经没有什么人来探望她,逝后也只有奶奶愿意收留苏晋。然而,苏晋把父母的所有存款留给奶奶后,自己就带着一小笔现金踏上了他人生的流浪之旅。可刚到第一座城市没多长时间他的钱就花光了,结果他饿晕在马路上被人送到了医院,醒来后不管谁问他,问他什么,他都沉默不语,异常固执,最终只好被送进了孤儿院。后来他去了指定学校读高中,期间由于孤儿院只收养16岁以下的孩子,所以他不久又搬到外面开始了独立生活。

而苏晋天资聪慧且相貌英俊,在孤儿院校里实在是一枝独秀,因此倍受老校长的青睐,以至在苏晋刚刚念完一年级时,老校长就让自己留居美国的儿子把他领养到了海外,到了美国后,他便随养父的姓氏重新起了个名字。

眼前,在听到张瑶的提问后李落淡淡地笑了一下,正准备将烂熟于心的谎言吐露而出。

“诶?那边怎么围了一群人?”简蒿明突然抬手指向前方。

大家的注意力随之转移,一看果真在不远处站了左一层右一层的人,而且围观者还在继续增加,于是他们撇下刚刚的话题,这会儿也好奇地走了过去。李落暗自松了口气,张瑶则仍然在原地等着那两大桶还未出锅的爆米花。到了人群中,柯城本要护着唐雨棠,唐雨棠自己却横冲直撞地先他一步地挤到了前面,而霍然乍现在眼中的热闹情景却是她想都想不到的。

三两个穿着便衣的男人正狠命摔着一处地摊上的西瓜,稀烂的果瓤血液似的染红了好大一块空地,还有几人为了方便“行凶”干脆登上了载着西瓜的三轮货车。一位貌似六十几岁的老太太跪在砸碎的西瓜上嚎啕大哭,脸上皱起的褶皱就如同龟裂的大地般,身后站着的应该就是她的丈夫,在干巴巴地直视着生活的苦难。唐雨棠发现那两位老人时,内心瞬间翻江倒海,一股冲鼻的酸涩涌到了泪腺,无奈自己没有胆量阻止这伙恶徒。就在这时,那道已熟悉的身影闪过唐雨棠眼前,冲到里面唯一一个穿着正规城管制服的人员背后,夺走了他手里已举过头顶的西瓜。

“你干什么?”城管转过身,有些傻了眼似的看着突然出现在面前的李落。

四周的议论声也即刻降低了几十个分贝。

“你们又在干什么?”李落手中抱着西瓜,威严地问道。

“没看到吗?”城管指着袖口处的徽标,“我们在执法,在打击这些流动商贩!”

“‘打击’?用的好,把他们的辛苦和希望统统砸碎的确是个沉重的‘打击’。”

那些穿着便装的人这时都放下了手中的西瓜,以为他们良心发现却是收敛起不忿朝向李落走去。

“我警告你,再妨碍我们执法就把你抓起来!”

李落听后没有退缩半步,反而更加咄咄逼人地说道:“‘执法’就是欺负两个老人,剥夺他们的生存之道?你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做‘执法’?”此话一出,在场的气氛又立刻骚动起来,甚至还有人躲在暗处拍手叫好。

领队的因为之前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心里不免变得慌张了起来,看着面前瞪着眼睛的李落也不敢轻举妄动,只等着那些便装城管齐齐把他们两个围了起来。

唐雨棠一见李落可能会有危险就不自觉地冲了出去。“糖儿!”捧着爆米花好不容易挤进来的张瑶第一眼看到的热闹就是唐雨棠这幕。简蒿明一直畏缩着,可眼见唐雨棠要跑过去便立刻下意识地要去拦她。不过唐雨棠身边的柯城已经毫不犹豫地拉住了她,没想到的是,唐雨棠竟立即转过头焦躁地要挣脱开柯城的手。“我来!”柯城紧紧地扽了一下唐雨棠的手臂,令她随之动弹不得。

唐雨棠被吓住似的怔在了那里,因为她还是第一次见柯城用那样的目光看她。柯城很快松开了手,径直朝里面走去了。张瑶和简蒿明跟着也到了唐雨棠的身边。

圈被围得越来越小,李落依旧岿然不动,似乎做好了随时“打击”这群“不法”之徒的准备。“张哥。”柯城的声音突然传到了耳边。

“柯城?”那个穿着制服的城管在看见声源后露出了一脸吃惊的表情,并上前迎上了柯城。

外圈的人识相地停下了脚步,静观其变。李落则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俩人窃窃私语,仿佛能听见他们说话一样。眨眼功夫,那个被柯城称为“张哥”的人转过身对其余执法人员说:“去把围观的人都驱散,我先跟柯城说点事儿。”

于是,便装城管们连看都没看李落一眼就纷纷走开,对付那群只会凑热闹的看客去了。柯城和他的张哥则到三轮车旁继续议事。李落瞥见了柯城给他的眼神,暗暗压住了那股冲动,却仍站在原地脑中不知思忖着什么。

就这样,刚刚还剑拔弩张的气氛此刻已迅速而悄然地消散掉了。唐雨棠、张瑶和简蒿明三人接着走到了李落身旁。低着头的李落抬起眼来,却与停在面前的唐雨棠不知不觉四目对视了起来,相互没说一句话。这举动不仅让一边的张瑶哑口无言地愣了半晌,连站在远处的柯城注意到后也露出了一瞬懑闷的表情。可没到十秒钟,李落避开了唐雨棠的眼神,唐雨棠也清高地不再理会他,转身朝那两位可怜的老人走了过去,就好像刚刚根本没发生过什么含情脉脉的事情一样。张瑶只呆呆地跟随着唐雨棠的脚步,不自觉地吃了两口爆米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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