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看见竹篱外有一个年轻人在看着他的家,便蹦蹦跳跳的跑了过来,问道:“大哥哥,请问你找谁?”
语调中夹杂中稚嫩的童音,而且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不停地打量着来人,显然是非常好奇。
琴秋音见小男孩如此可爱礼貌,失落的心情也减淡了一些,弯下腰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请问你爹娘在家吗?”
小男孩咬着手指,稚嫩道:“爹跟娘上街卖东西去了。”
“小福,外面是谁啊?”
一道苍老的声音突然出屋里传出。
“爷爷,是一位大哥哥。”小男孩大声回答道。
“咳咳!”一位拄着拐杖的老人颤颤巍巍的从屋里走了出来,老人须发全白,身形消瘦,干瘪的只剩下一层皮包骨头,深刻的皱纹如同刀划过一般,尽显老态。
老人静静的看着琴秋音,一双浑浊的老眼中似乎有些疑惑,眼前的少年他并不认识,也没听儿子说起过有认识什么年轻人。
“小伙子,请问你找谁?”
琴秋音上前一步,礼貌道:“老人家,请问你认识杨天雷吗?”
老人听到这三个字身躯明显的颤抖了一下,面色也变得黯淡下来,好像一下子苍老了许多,眼睛直直看着琴秋音,过了一会,神情才放松下来,叹了一口气:“你跟我进来吧。”
琴秋音望着老人佝偻的背影,再想到老人之前的反应,心里渐渐升起了一丝不好的念头,不过他还是不愿相信。
进屋之后,老人指了指旁边的椅子,示意他坐下来,而后自己走到另一张椅子上缓缓地坐了下来。
琴秋音没有客套,按照老人的意思坐了下来。老人见他做好之后,微微沉吟了一会,才开口问道:“小伙子,请问你和杨天雷是什么关系?”
“我是......”
“我是他一位好朋友的后人,爷爷临终前交代我要替他看望一下自己生前的好友,以免留下遗憾。”
莫小七本想说自己是杨天雷的好友,但话到嘴边他突然又意识到这样说不妥,如果自己那么说的话,肯定会引起老人的疑心,毕竟也不知道多少年过去了,他怎么会有这么年轻的好友。
“原来是家父好友的后人,唉......只是......家父早在三十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去世了?”听到这个消息,琴秋音如同五雷轰顶,脸色乍然之间变得苍白无比,双眼之中没有了一丝光彩,呆呆的愣在当场,一股无言的悲痛充斥着他的内心。
“大师兄......去世了,大师兄......已经......去世了......”
“小伙子,你没事吧?”老人见他双目无神,整个人都瘫软的靠在了椅子上,就像失去了灵魂一般,他不禁有些担心。同时也替他的父亲感到欣慰,因为他有那么一位好朋友临死前还惦念着他。
“我没事。”琴秋音无力的摆了摆手,只是脸上的悲戚之色却是越发浓郁,目光游离看着屋外,他心情沉重道:“老人家,你能带我去他的坟前吗?我想去祭拜一下他。”
“跟我来吧!”
老人缓缓地站起身体,拄着拐杖,领着琴秋音往屋外走去。
“爷爷,你们要去哪里呀?”小男孩看见老人似乎要外出的样子,赶紧跑了过来,拉住老人的手,一双乌黑的大眼睛希冀的看着他,一副很想去的表情。
看着小男孩,老人脸上浮出一抹笑意,伸出满是皱纹的大手,宠溺的摸了摸他的脑袋,慈祥道:“小福,爷爷要带这位大哥哥去看望一下你的祖爷爷,你自己在这里玩,可不要跑远了。”
“哦,我知道了。”小男孩听话的松开了手,一个人又跑到一边玩耍去了,天真无邪的模样让人看着心情也跟着好了很多。
老人顺着一条林间小路,步履蹒跚的往深处走去,小路两旁的树叶早已在秋风的浸染下变得馨黄不已,和着轻柔的微风成片成片的往下洒落。
小路上铺满了枯叶,踩在上面会发出吱呀吱呀的响声,使人听了会生出满腔的思绪,琴秋音伸手抓住一片飞舞的黄叶,记忆仿佛又回到了从前和师兄们一起抚琴的场景。
双眼迷离的看着祥和静谧的树林,他的心情又沉重了几分,伤感的叹息了一口气:“老伯,你知道现在是哪一年吗?”
老人突然停下身体,诧异的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为什么会问这么一个问题,这问题连三岁孩童都知道,不过看他认真的眼神,又不像是开玩笑,摇了摇头,道:“现在是灵素历公元4832年。”
“4832年?”琴秋音神色一震:“我“死”的时候是4732年,也就是说已经整整过去一百年了,一百年啊......难怪......呵呵......”
震惊过后,留下来的更多是苦涩,手指紧紧的攥在一起,一百年的时间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不是吗?
不过他还有一个问题必须要问,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老伯,赤罗古城以前不是很繁华热闹吗?为什么现在变得破败和冷清?”
老人神色一怔,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恐惧,手中的拐杖也在微微颤抖,似乎想起了什么非常可怕的场面。
过了很久,他的神色才渐渐放松下来,轻轻呼了一口浊气:“六十年前的一晚,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南荒山脉的妖兽突然暴动了起来,万千妖兽像发了疯一样向赤罗古城奔涌而来,由于没有防备,妖兽很快就摧毁了南门,一路向城内肆虐,凶狠残暴的妖兽见人就咬,很多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成了妖兽口中的食物,片刻之间,城内便被血洗了一边,到处都是残肢断体,满地都是撕碎的内脏和吃剩的骨头,腥红的血水将整个街道然后,那画面简直比地狱还要惨烈......”
说到这里,老人忍不住闭上了眼睛,眼角之中还有一滴浑浊的泪水,显然那日的场景给他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回忆。
难道没有那些武者没有出来抵抗吗?琴秋音也被老人描述的场景给震惊了,心绪也跟着起伏起来。
“抵抗?怎么没有抵抗!可是在一些强大的妖兽面前,简直弱的跟蝼蚁一样,就连四大家族之一的王家族长都死在了妖兽的獠牙之下,其他家族也是损伤惨重,最后要不是周边城池的强者及时赶到,估计赤罗古城已经被灭城了,那一天一个近百万万人口的古城一下子只剩下十万人了,连老天都同情的降下泪水。”
擦拭了一下眼角,老人继续娓娓道来:“经过那一场灾难之后,很多人都不敢再在赤罗古城住下去,纷纷拖家带口的迁到了其他的地方,很多大家族也是一样,毕竟谁不担心,那些畜生还会不会再来。”
“那老伯你一家为什么没有搬走?”
“我当时也想搬走,只是我爹不让,他说这里留给他太多的回忆,一生中最珍贵的时光都这里,就是临死之前,他还希望有一天能和他的几位师弟师妹再次相聚,一起把酒抚琴。”
“唉!”琴秋音无声的悲叹了一声,没想到大师兄把几位师兄弟的感情看得这么重,只是如今一切都成空啊。
沉默了一会,琴秋音没有继续再问,老人也没有开口,似乎也不想多提及过往的事情,往前又走一了之后,老人突然站住了脚步,用手指了一下土坡上的一个低矮的土堆。
这里就是家父的坟墓。
土坡处在一小片空旷的地方,被一片枯黄的野草覆盖,不过这野草极浅,刚刚没过脚背,土坡之上有一颗高大的枫树,满枝的红叶在秋风的吹拂下飒飒作响。
琴秋音看着那低矮的坟丘,想着大师兄就孤零零的躺在里面,泪水便再也不受控制的滑落了下来,失神的走向土坡,每一步都是那么的沉重,这步伐不仅包含了对他的深深怀念,还承载着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的遗憾。
可是就这短短的一小段距离,可对琴秋音来说,却如同一道天堑,跨越了阴阳两界,目光呆滞的看着身前,他双腿一沉,一下子跪倒在杨天雷的墓前。
一旁,老人看着少年悲伤的模样,眼睛一酸,泪水也差点滑落,黯然的摇了摇头,身影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