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怪病
丰国第七任皇帝风琂得了怪病!
风琂乃已故太后贤德皇后安氏所出,天资聪颖,三岁能文五岁能武,更兼之谦逊有礼,不骄不躁,颇有乃父当年之风,甚得龙心。九岁丧母,风琂无故失踪,流落民间长达七年之久,方携龙佩而归。丰神俊朗,仪表非凡,其貌与先皇及先后极似,且所诉之事与当年一般无二。父子相认,先皇龙泪纵横,不顾众人反对,当堂立风琂为太子,不日薨。
先后逝世之前,先皇曾有一子风狄,乃美人所出,平凡无奇,风琂失踪后方显其才,文韬武略,甚得先皇器重。因其母地位甚低,未曾封王,直到临死前才封其为摄政王,至风琂加冠且能独当大任后放权于新皇,任新皇调度。
风琂失踪后,先皇立贵妃李氏为后,其子幼风琂三岁者风璟子凭母贵,一跃而成准太子,风光无限。新皇即位当年封其为南王,封地乃素有“鱼米之乡”之称的湘南,即刻出发,不得皇令不可入京。
风琂登基第二年,北境蛮夷南侵,战争爆发,摄政王风狄率兵御敌,左右相共辅帝。选秀期至,百官死谏以国家大事为重,取消本次选秀,风琂不允,怒斩三人于堂。选秀如期举行,风琂一改当年先皇“自愿入宫”政策,责令每家每户凡有女儿者必参选,违者杀无赦。
此令一出,举国皆惊,议论纷纷。后风琂不理朝政,夜夜笙歌,谩骂之声铺天盖地。风琂以雷霆之势斩数百领头学子于市,群情激奋,敢怒而不敢言。
自此,风琂便落了个“残忍暴虐,荒淫无道”的名声。
风琂这一病,简直是举国欢庆,众人皆拍手叫好。有深谋远虑者却嗅到其中不妙,风狄在北征战,正是如火如荼时,断不可班师回朝。若皇上病逝,国无君,内忧外患,丰国危矣!皇上虽昏庸,却也并非无能之辈。撇开这点不论,就是为了皇室血脉,他也得活下去。
皇上至今无嗣,正统无继啊!
至于风琂为何得病,还得追溯到三日前。
当时是,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皇上~”
“怎么,爱妃不喜欢朕这样?”
是女子的娇笑声和男子的戏谑声。凑近了看,原来是一明袍少年和一粉衫女子。那少年正斜躺在御花园中一小亭内的软榻上,不羁长发尽散,松松环抱着女子的手正有一搭没一搭地抚着女子垂下的乌发,唇角懒懒勾着,俊美异常。而怀中女子则是目光迷离,粉腮晕脂,完全是情窦初开的少女遇见心上人的娇羞模样。
少年眸中不屑一闪而过,正欲推开女子起身,鼻尖突然传来一阵迷香,轻柔地钻入体内。伴随着胸腹间的剧痛,少年一口黑血喷出,染红了女子的衣衫。
“皇上——”
尖叫声戛然而止,女子头一歪,晕倒在少年怀中。
※※※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苦药的味道,因疲劳不堪而伏倒在床沿的婢女枕着少年的手臂,睡得安详。
帘外传来絮絮低语声,隐约可听见“神医”“皇上”“病”等字眼。随着声音越来越近,熟睡的婢女纤长浓密的睫毛轻颤,缓缓掀起,露出一双云雾缭绕的如烟美眸。感受到头下少年的手臂已经僵硬,少年脸上浮现出一种类似幸灾乐祸的神情。头快速离开,婢女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整理好床边被压得不像样的被褥,立在床边作尽力照顾状。
做完这一切不过几息,里间的帘子被人掀起又放下,发出珠玉相撞的清脆声。走在前面的人白净清秀,体格匀称,身着太监总管服,不是韩容是谁?
“黄神医请”
应者一袭素白长衫,容貌俊秀,发未加冠俨然少年模样,然他嘴角含笑,那超然物外淡定平和的气度竟生生将他年龄上的劣势扭转,叫人无端觉得可靠和安心。无论是疑难杂症还是坎坷磋磨都湮没在他温和的眸中。这个人,是天生的医者。
黄神医缓步行至床边,对看守在一侧的婢女柔和一笑,顿使人有如沐春风之感,“姑娘照看期间皇上可有不适?”
“回神医,不曾。”
婢女垂首,语调恭谨温软。
“姑娘可懂医理?”
“回神医,奴婢不才,略懂一二。”
“如此甚好。”
黄神医立于床畔,俯身查看,审视一番过后,黄神医唇边笑意愈浓,先给力韩容一个安抚的眼神,方道:“并无大碍,只是需仔细调理。”
韩容会意,僵硬的身子稍舒缓,不由对其感激一笑,侧身高呼:“笔墨伺候!”
立时有一宫奴端着笔墨纸砚而入,黄神医提笔,字迹清隽雅逸,须臾之间,一张药方已成。韩容小心翼翼地接过药方,黄神医又道:“此方需配合特殊方法服用,三月可根治。家师有事,不欲久留。我欲将此方法传给这位姑娘,不知韩公公意下如何?”
“这……”韩容面露犹豫之色,“太医院……”
“韩公公,”黄神医打断韩容的话,面色微沉,“我素与太医院不和,请公公谅解。”
黄神医,名浅,邠城人士。自幼丧父,五岁为孤。幸蒙高人收养,授其医术,出世五年以来未曾有一例失败,尤以几无人可医病例扬名。行医至善,不为名利所诱,在民间呼声极高,“无常要你三更死,判官留你到五更”,人称“判官神医”。
黄浅此人虽温和,医人却有“三不”:大奸大恶之人不医;不配合之人不医;看不顺眼之人不医。曾有一方恶霸强掳之为其医病,黄浅笑应,三日后此人离世,据言死相奇惨。
皇上得了怪病,太医院众人皆束手无策,不得已之下,只好在三日前贴皇榜广招天下名医。不知是不是风琂名声太差,皇榜张贴三日,唯黄浅一人敢适。黄浅此人虽身份低贱,却广结善缘,与朝中诸大臣及各江湖人士私交均不错,又孤身一人无所牵挂,也非贪生怕死之人,威逼利诱不得,暂且由他吧。
韩容心中几番思量后,颔首同意。
“轻罗,你且跟着黄神医几日,仔细学习,若有倦怠之处……”
无需多言,婢女轻罗连连点头称是,“轻罗谨遵公公和神医教诲。”
韩容满意轻笑,轻罗这丫头别的不说,单单是乖巧懂事这一点,就不枉他往日对她多番照顾,上次甚至为此差点得罪了皇上和柔妃了。
心情不错,韩容抬手又招进一宫奴,“带黄神医去雅轩休息。”这次黄浅并未推脱,道了一句“有劳”,便领着轻罗随宫奴而去。
行至雅轩,便见一精致小院掩在竹影之间,其内清香缭绕,目之所及处无一不精巧动人,匠心独具。院内有书房一间,主卧一套,侧卧二套,另有耳房数间,并未按规制排列,而是依竹傍势,随意自然。随宫奴参观一二,黄浅挥手屏退宫奴,携轻罗步入书房,将门关实,却留了半扇窗开着,便摆上笔墨纸砚,细细为轻罗讲授。
“轻罗姑娘,可识得人体筋络?”
“略识。”
“穴位如何?”
“略识。”
黄浅拾笔,在纸上画出详细的人体筋络穴位图。从某些人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他执笔的手修长莹润,而那幅图却恰巧被轻罗挡住,只露出个头来。那人不敢有太大动作,听着房中黄浅温和的嗓音讲着基础的医理,不由放松了警惕。
实际上,哪有什么筋络图?在各种状似巧合的遮掩下,一个足以令天下震惊的计划,正悄然孕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