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萧萧无意之举,恰好又直中了宛山的伤心之处。
顿时,宛山内心的感觉就好似揭开了尚未痊愈的伤疤一样。
疼痛难忍。
宛山四处打量,似乎在寻找着什么,找到着的却和往昔是那般相似。他不想说太多,然,他又不想隐瞒过多,因为他在潜意识之中,他认为这个家要比自己生活在哪个地方都要温馨,同时,他也多么希望,这个家将是自己永远的家。
是失落,是无助,是孤独,还有隐隐的惶恐与不安,这样的感觉埋含在他的心底,也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样的滋味,这样的感觉写在他的脸上,同样,也说不上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
宛山只说了两个字,两个不再亲切,已与自己渐行渐远的两个字。
"养父。"
听到了这两个字,吴资龙与吴萧萧都显得很吃惊的样子,因为谁都不会相信,自己的养父可以狠下心去,将一个九岁大的孩子独自关在断寒崖之上。
"什么?"吴资龙问道:"你说是你养父把你关在断寒崖上的,那么你养父是谁,他为什么要那么做?"
吴萧萧也随声附和,言语之间,透出了比吴资龙还要焦虑几许的样子来,问道:"是啊是啊,天下间怎么会有如此狠心的养父呢?既然他收了你做干儿子,他就应该好好地照顾你,哦,是不是你不听话,欺负了他的女儿了?"
这时,宛山又很使劲地点了点头,不过,转瞬又对着吴萧萧那有些期待的眼睛摇了摇头。
一时,他似乎有好多话想要去讲,然,就在刹那间似乎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他那流转不定的眼神,一会儿落下吴资龙的身上,一会儿又打在了吴资龙的身上。
两个人给了宛山不同的感觉,他不清楚该回答谁的,他好想去辩解自己并没有欺负谁,可是他又忍不住想对吴资龙说自己那不幸的经历。
吴资龙似乎看出了宛山的心思,于是对吴萧萧道:"萧萧,你不要再胡闹瞎说了。"
看到吴资龙向自己袭来的眼神,吴萧萧顿时肃色正然道:"我不过是和他开个玩笑而已,看他这么老实,我看只有别人欺负他的份儿,他又怎么敢去招惹别人呢?"说完,她又对宛山莞尔一笑,笑的很甜,宛山看到吴萧萧的笑脸,顿时也随意了许多,同时又沉浸在了过去那难以忍受的疼痛中里。
"是,是我闯进了他的圣地,他说我毁坏了那里的太平,所以就......"
宛山吞吞吐吐,似乎在说与不说之间徘徊着,不过到最后,他还是选择说了,可是他并没有说完,然,没有说完的后续,也是人人所明白了的故事,说不说完都已毫无意义,同时,听不听也没有什么太大分别。
吴资龙与吴萧萧两人不免觉得几分诧异,同时,他们都觉得荒诞至极。
吴资龙道:"什么,你说因为闯到了圣地,他就把你一个人锁在了断寒崖上,好狠的心啊,那究竟是一个什么样子的禁地呢?"
宛山道:"一座白色的大殿,在里面囚禁着一位与我这么大的小女孩,别人都叫她圣女。"
由于近几年,冰凌大陆与混世大陆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他们都在暗自筹备自己的力量,固然,吴资龙并非知道有关与混世大陆的布置,所以听到宛山如此说来,他压根就没有往混世冥王那里去想。
他所想的,只有一个人,萧郎。从看到宛山开始,吴资龙就一直在想着萧郎,他认为宛山所发生的一切都与萧郎有关,正因如此,吴资龙也少了好多可以理智的分析。
宛山长的实在太象他曾经所见的萧郎了。
萧郎手里的那把混李刀,更是他日夜所梦寐的。
于是,吴资龙追问道:"那你的养父是谁,是萧郎吗?"
萧旧摇头,道:"听养父说,萧郎是我的亲生父亲,我养父是混世冥王。"
吴资龙听后不禁一惊,不过,细细想来,那又是多么容易分析出来,他顿时从萧郎的世界中走出,一切似乎都已经让吴资龙看透。
因为断寒崖是冰凌大陆与混世大陆之间的一道屏障,据吴资龙所知,可以帮助人上去断寒崖的法宝只有水仙境中的傲天长藤,冰凌大陆的鹏,还有便是混世冥王的法宝,飞天魔毯。
水仙境距离断寒崖有混世大陆相隔,固然,宛山的养父定然不会是水仙境里的什么人,那么,能把宛山送到断寒崖上的人也无法就是混世冥王了。
吴资龙想到了混世冥王,不禁脸色发沉,同时,也不免献出了几分紧张之色,毕竟,天下间他是吴资龙最大的敌人,同时也是吴资龙罪有威胁的敌人之一。再忖度一阵,眼前这小子竟然是他的义子,顿时,他一定要救宛山的内心也在渐渐地动摇着。
不过,转瞬他的内心不再动摇,因为他刚才除了听到宛山说他自己是混世冥王的义子之外,也听到了他是萧郎的儿子。再想想当年,混世冥王,萧郎与雪菲之间那纠缠不清的感情,到最后已成了路人皆知的故事,所以,天下间又有谁不知道,萧郎是混世冥王最大的仇人呢?
而今,混世冥王竟然可以收一个仇人的儿子作义子,那不是为了报仇又是为了什么呢?
不管混世冥王当初是如何去想,是真因雪菲所感动,大度地将宛山收留,还有什么别的用心,至少,在此刻,吴资龙认为那是一种报复。
于是,吴资龙亟亟地问道:"什么,你说你的亲生父亲是萧郎?"
宛山点了点头,不过,他还是说道:"其实我也不清楚,在我七岁之前的事情我已经记不清楚了,不过在我七岁时候,我又死了两年,是我妈妈让养父救了我。"
吴资龙听了宛山的话,不免有些糊涂,心中几经盘问思考也想不透,更别提吴萧萧可以听懂什么了。
不过,吴萧萧并没有去想,只是追问道:"什么记不得了,你不会连你的亲生父母都忘记了吧,你还死了两年,你以为你是谁啊,死了还可以活,活过来还可以去死......"
吴萧萧此刻的唧唧喳喳,似乎是吵到了吴资龙,于是他又严厉地对吴萧萧说道:"你知道什么,别总是在这里捣乱,要么,我看你还是先回去吧。"
现在似乎说让吴萧萧回去是不再让她打岔的最好法宝,吴资龙的话音刚落,吴萧萧便又老老实实地站在那里,点了点头,道:"女儿不说话了还不行吗,我知道你很关心他,我也是很好奇啊。"
不过,这会儿吴资龙并没有再理睬吴萧萧,也许现在面前的这位从天而落的宛山,是可以让吴资龙把所有的一切都会忽视的。
吴资龙又问道:"那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宛山道:"开始,我也不知怎的躺在了一片雪地里,是一位女人救了我,她还让我叫她妈妈,后来......就是这样。"
宛山一时把他所记得的全部都说了出来,他的这一次又一次的际遇,让吴萧萧听得津津有味,不过,吴资龙倒听的时而变换着脸色。
但庆幸的是,吴资龙听的出来,宛山对混世冥王已有了很大的不满,这样的不满倒让吴资龙有着一定要好好栽培宛山的决心。
吴资龙道:"那如此说来,你对你自己的生身父母一点儿印象都没有了。"
宛山此刻又很有力地点了点头,不过,他并没有再说什么,也许在这个时候,他在内心思索的将会更多一些吧。
吴资龙又道:"那你恨不恨你的养父呢?"
宛山见吴资龙的脸顿时拉长,也变得极其的严肃,他的内心也在陡然之间提了起来,提到了嗓子眼儿里。
他摇了摇头,不过转瞬又点了点头,到最后,他也不知道该把自己的头放在哪儿才好了,他似乎认为现在自己长个脑袋是多余的,因为他觉得,此刻自己的脑袋无论放在哪个位置上,他都感到不对劲。
吴萧萧见宛山那左摇右摆的脑袋,不由得"咯咯"一笑,霍然之间,打破了这里稍有些严肃的气息,同时,也打破了已入夜的宁静。
室内的油灯早已燃起,在油灯的映衬之下,这小小的西华房顿时显得几许杂乱,还有那么一种形容不出的陈旧。
在这间屋子里,唯一显得不陈旧依然是充满朝气的便是吴萧萧的那张笑脸。
宛山看着吴萧萧在灯影晃荡下那张依旧灿烂的笑脸,心绪也放平了不少,随之,他也觉得,无论自己的脑袋放在哪里,都是很自然的了。
吴萧萧道:"喂,你的脑袋是怎么了,摇来摇去的,难道你没有听到阿爹在问你话吗?"说完,吴萧萧对宛山浅浅一笑,很淡然,让人看了很舒心。
宛山还显得有些犹豫,他之所以会犹豫,只是因为他不懂得看人的脸色,同时也不会隐瞒与欺骗。
他还小,他不懂的实在太多。
所以,宛山此刻只是说道:"我,我,我不晓得,他救过我一命,可是他还......师傅,你说我养父是坏人吗?"
吴资龙此刻上前,靠近宛山,同时也在抚摩着他的头,象一位慈父一样,顿时,宛山也感受到了他手掌之间的温度,好温暖,象雪菲怀抱那么温暖。
虽然宛山已两年没有感受到雪菲怀抱间的温度了,可是就在两年之前的那一瞬,让宛山难以忘却,同时至今也留存着无限的依恋。
"孩子,我知道你很善良,不过我只想告诉你,混世冥王救你,他是有目的的。"吴资龙微声说道。不过,宛山一听此话,浑身上下陡然一凛,道:"有目的,有什么目的,我不知道。"
吴资龙一声叹息,道:"也许你还太小,我本来不应该让你知道这些,但是,我也不愿意看到你在苦恼在爱恨之间怎样选择,所以我就必须要告诉你,混世冥王和你的亲身父母是仇人,他们是冤家,不共戴天的仇人,你还小,也许你还不懂,不过,长大之后你一定会明白的,人因为仇恨,一定会变得疯狂与残忍,混世冥王去救你,只不过是为了更好地折磨你,去报复你的双亲。"
听此,宛山险些没有晕厥过去,不过,他还是后仰了一下,倒在了吴资龙的臂膀上。
他找到了依靠。
人在最无助的时候,找到了依靠,固然,此刻的那种依靠是自己所最信得过的。
宛山道:"怎么,你怎么知道,养父他......"
宛山不忍继续说下去,同时,他也莫名的惶恐着,他好象很怕说出混世冥王的不是来。不过,顿时在他的脑海中忽然闪现出了一个人来,那位看上去很孤独,很忧郁的女孩,他念念不忘着的那一场相遇。
相遇的那一瞬已然成了他心底所在的永恒。
忽地,耳畔流转着她对自己所说过的:"不要过来,在这里的人都是坏人。"
那是宛山第一次听到如此坚决而肯定的声音。
随之,在耳畔所流转的那一句话也顿时流入到了他的内心,在他的内心之中也涌荡着剧烈,同时,宛山也顿时变得双目呆滞,在内心之间默默地嘀咕着:"这里的人都是坏人,混世冥王是那里的人,难道他也是坏人吗,难道他真的为了折磨我而救我吗?难道他真的对我亲生父母有天大的仇恨吗?"
宛山只是在那张很凄恻的脸上,吐露着一次又一次的不信与一次又一次地接受,他的内心沸腾了。
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