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想着,楼下的骚乱和传来惊恐的尖叫声让柳陌心神一禀,和南雅书一起凑到了窗台口向下望去,却只来得及看到骚乱四起的人群。
急匆匆的脚步声响起,柳陌蹙眉,放下手中第四杯茶水,那脚步声虽然焦急有些杂乱,但是,却只是一个人的脚步声……一个人……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墨儿推门进来,柳陌回身问道:“怎么回事?”
南雅书向墨儿身后看去,房门打开并未关死,走廊上空无一人:“桃蹊呢?”
墨儿看了看南雅书,低下头:“奴婢刚到门口就赶上了骚乱,并未见到桃公子。奴婢打听了一下,只说是有人当街杀人,具体的,奴婢就不知道了。”
墨儿说完,抬眼看了柳陌一眼,柳陌立刻知道,有些话是不能当着南雅书的面说的。于是心里有了底,却不知道是松了一口气还是失落……
她想见,却又怕见到了会失望……而今见不到了,却又觉得失落,就像是……一步错满盘皆输的感觉,空虚的手掌握了握,手心空荡荡的,像是有什么溜走了,而她没来得及抓住。
颓然的坐下来,握住杯子,低垂下眼帘,掩饰了眼底的晦涩难明。
南雅书却是坐立难安了,他总觉得,心里突突的跳的难受,腾的一声站起身来:“姨娘赎罪,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说完,南雅书就冲出了门去。
墨儿看了看南雅书的背影,转身来低声问道:“大姐,不阻止吗?”
柳陌一笑:“腿长在他身上,又哪里是我能阻止的。说吧。”
“是无涯庄的人。”
柳陌抬眼看向窗外,深蓝近黑的天空,少了城市霓虹灯显得更是空旷深远,明月高挂,掩藏了周围星辰的微光,许久没看到了,这么漂亮的夜色。
“无涯庄……还真是迫不及待。”
“属下与无涯庄的魏总管打了照面,因为业务往来,属下与他是见过的,他希望属下不要插手,属下这才退了回来。不过,显然他们并没有成功,而是让无栾逃了。”
“逃了,逃了好。如果是她在,这群人哪里能够动得了无栾一根毫毛……看来这个桃蹊,与她倒是有几分相像。派人盯着他们,有情况立刻回报!”
“是!”墨儿应声说道,略微犹疑了一下,还是问了出来:“大姐,桃蹊和无栾,我们还杀么?”
柳陌手上转着的杯子微顿,随即说道:“先别动手,华安然那里插手的话,我们可不能与他的人对上,现在还不是捅破窗户纸的时候。也别插手无涯庄的事情,能不能活下来,就靠他们自己了。”就当是试炼吧,柳陌微笑着叹息一声,桃蹊,桃蹊,这个名字成了她的魔障了……
墨儿看着柳陌深远飘渺了的心思,微微敛下了心神,低声应道:“是。”便退了出去,顺手关上了房门,在门口微微停顿了一下,才转身下了楼。
桃蹊拉着无栾一路出了阳明镇进了山林。
山林里,树木高耸,枝桠遮天蔽日,此时更是拦住了清冷的月光,黝黯的树林里,适合埋伏,但也同样的适合掩藏。
无栾大病初愈的身子经过刚才的惊心动魄,身心俱疲,虽然不是无栾第一次面对死亡,但却是玉溪的第一次。那些记忆里的追杀和与死神的较量也不过是记忆而已,他没有切身经历,他无法体会那时无栾的心情,即使感同身受!
就算是上一世的死亡,也不过是一眨眼甚至连疼痛都没有怎么感觉到,再睁开眼睛就是到了这里接受一个人的记忆重新开始。因为身边有他熟悉的心底眷恋的人连适应新环境的过程也省略了。
可是此时,粗糙的树干隔着薄薄的夏衫硌的他的后背,不知道是他心里的作用还是真的有虫子在身上叮咬,痒到骨子里的感受让他觉得心烦意乱,这才切身的体会到,这具身体所带来的,不止是与恋人重逢的喜悦,还有刻骨的杀戮和斩不断的仇恨。
桃蹊看着无栾,夜色里只有那双眼睛闪着晶亮的光,手掌下他的手心被冷汗浸湿了,冰冷得颤抖着:“怕了?”
由远及近的人声在寂静的树林里显得更加的清晰,草丛中被惊醒的虫鸣和林间熟睡惊飞而起的鸟儿让这个夜色的风里都止不住带着杀气,让每一口呼吸进肺里的空气都显得压抑的仿佛能够挤爆胸腔。
桃蹊放缓了呼吸,从树干后面探出头去,黝黑的树林中,山风吹过树枝摇动,轻轻的带着沙沙的声响,夹杂着衣袂摩擦的声音传入耳朵里:“呼吸吐纳的法子记得吧?”
“嗯,有印象。”也许是桃蹊的平静让无栾安下了心。
不管刚才他的心里是如何想的,甚至为这个身体的带来的麻烦有了一丝不满还是什么,此时,旁边传来桃蹊清冷的声音,手掌里是她冰冷的手,从重生以后第一次如此靠近,两手相握的触感让他甚至升起了就这样下去的念头。
“既然记得,那么放缓呼吸,你的心跳太快了。”
是因为你在身边才快的。无栾心里的想法却是不能说出来,这样的情况下,生死都是未知的,他还想些有的没的桃蹊大概会更加觉得他不可靠吧?
只是身边传来比透过枝桠投射下来的月色还要清凉的体温和微微的中草药味让无栾很难完全平复下心绪。
桃蹊微微蹙眉,无栾的动静太大了,这样是会被发现。可能是因为大病初愈,而且……如果真的是换了个人的话,武功什么的也只是记忆,想要他立刻成为高手或者达到无栾的水平……确实强人所难了。
不过还好,夏季的树林里少不了的就是动静,夜里的山风只要一起,那么就连味道都会被吹淡下去,就算是这群人长了个狗鼻子也不好追踪他们。
那么,逃出去就简单多了。或许,她还可以给他们一些警告!
桃蹊松开无栾的手,无栾心底一慌,立刻又握了回去:“你要干什么去?”
“放开。我出去看看。”
“他们是找我的!要出去也是我出去!”
“你这样的出去就是死!”桃蹊毫不客气的说道:“不要给我添麻烦!”
无栾的手被桃蹊拽开,冷冷的看了他一眼,黑暗中模糊的轮廓让无栾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那双眼睛似乎想要说些什么,但却没等他看清楚,就只剩下了一汪深潭,平静无波:“无栾,不管你是谁,现在起全都要听我的!呆在这里别动,我一会儿就回来!如果天亮了我还没有回来,你就沿着东面一直走,下了山就是柳树村。你不要回家,去村正家里等我。我会去找你的。”
说完,桃蹊猫着腰动作轻巧的仿佛就是灵巧的山猫一般,落地无声的在树林间闪了过去,几步就离开了无栾藏身地十几米远。身影融入了夜色,于山林成为了一体。
无栾蹲下身,有些无助的抱着膝盖,原本明亮的眼神仿佛蒙上了迷雾,空洞的看着前方,心底除了懊恼就是愤怒!此刻,他无比的痛恨着自己。
面对危险的时候,他不但保护不了自己喜欢的人还要被自己喜欢的人保护,甚至……被说成麻烦……他心底清楚,此时只有无栾的记忆的自己身手上全然只是纸上谈兵的空架子,出去就是给桃蹊添乱,不止帮不上忙还有可能拖累她,不,是肯定会拖累她!可即便这样,被桃蹊毫不留情的说出来他依然觉得很受伤!
双手握拳,指甲掐进了掌心的疼痛掩盖不住心底酸胀的痛楚,他必须变强!他需要足够的实力,这个世界是用拳头说话的,如果他没有力量,那么别说和桃蹊一起生活,怕是连活下来都很困难。他不能再天真下去了!不管桃蹊隐藏了什么,他想要和她在一起首先就必须把这具身体的麻烦都解决干净,掌握了自己的命运,他才能有给桃蹊幸福的能力。不然,就像这样,带给她的永远都是麻烦。
他不要躲在桃蹊身后了。不要像上一世一样,因为他的懦弱和不想面对,最后只剩下阴阳两隔!
他永远忘不了最后那一幕桃蹊流着泪的脸,让那双眼睛遍布绝望的人即便是他,也是不可原谅的!
他会保护好桃蹊的!桃蹊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她的样子,是刻印在记忆里三月桃花树下那张灿烂的笑脸,就应该如同她的名字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