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青的心此时已经沉到了谷底,颤声道:“聂傲天死了?”
虽然聂傲天并非邓青的亲生父亲,邓青也一直替聂无痕母子不值,而且此行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要教训聂傲天一番,但毕竟邓青是附身在聂无痕身上,血浓于水,突然听到聂傲天的死讯,邓青心中也不免感到十分难过。
书生的朋友也叹了一口气,悄声道:“是啊,一代的刀王,如若不是遭到暗算,又怎么会死呢?”
邓青心头一动,追问道:“兄台似乎知道什么隐情?”
书生的朋友环视左右,发现没有什么可疑之人坐在附近,这才把嘴凑到邓青的耳边细声地说道:“我也只是听说的,这里的李太守不知为何认贼作父,投靠了银月亲王,并派神机军暗算了聂傲天。你想啊,寻常人的肉体又怎么可能和那些机弩zha药相比呢?听说京郊有个望京坡,一夜间几乎被炸掉了一半,这不是神机军的火力营暗中下手,还会有谁?”
邓青越听越是震惊,不知不觉间全身已经被冷汗渍透。
望京坡上,刀王殉国,月京政变,皇帝败亡。这一系列犹如晴天霹雳般的消息一下子把邓青的脑袋轰得嗡嗡作响。若不是不久前他才经受过失去义弟的打击,意志的坚韧程度有了极大的提高,说不定在这个时候已经不知所措了。
人死不能复生,活着才是最重要。
邓青脑筋一转,马上对现在的局势简单作了一番盘算:银月亲王下手真快,现在连皇帝老子都死翘翘了,那他手下的那些将军和大臣们肯定是树倒猢狲散,要么舍身成仁,要么就倒旗易帜了。现在月京一带肯定是在银月亲王的重兵镇压之下,如果自己还继续带着沉香公主前去,那相当于自投罗网呀。何去何从,看来还是得摸清楚情况再说。
想到这里,邓青灵机一动,小声地发问道:“想不到京城那边竟然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那帝国的其他几位军团元帅难道就没有任何反应吗?”
书生又叹息了一声,摇摇头答道:“大家都知道冼月帝国原本有五大军团,四大元帅。其中银月亲王身兼银月元帅之职,他的西部军团正是这一次政变的主力,想必就不用多说了。根据月京最新传来的消息,东部军团的绝月元帅早在政变之前已经臣服了银月亲王,听说这一次中央军团就是在东西两大军团的突然合击之下,才遭到了毁灭性的打击。现在中央军团算是有名无实了。”
邓青倒抽了一口冷气道:“银月亲王的手段可真是厉害呀,一下子集合了两大军团的兵力,难怪敢再次掀起皇位之争。”
书生肃然道:“这还不算什么,银月亲王虽然兵力占优,但北部军团的朗月元帅原本是圣月陛下最忠心的部下,北部军团的实力也是相当的强悍,在五大军团之中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如果这一次能和中央军团合成一股,那也不惧东西两大军团合击。”
邓青点了点头应道:“是啊,难道这一次北部军团没有任何反应吗?”
书生惨笑道:“我想朗月元帅就算想有反应也来不及了。不久前帝国北方的邻国奥多王国集结了庞大军力,看上去有入侵我国的迹象。为了防卫奥多王国有可能的入侵,听说朗月元帅将大军全部集结在北部边境上,因此对这一次的政变实在是鞭长莫及呀。”
邓青暗叹:这银月亲王可真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不仅手段毒辣,更可怕的是他的心机竟然如此可怕,暗地里就将整个局都布好了。先以闪电般的速度解决了中央军团,然后占领月京一带,就算朗月元帅的北部军团现在能回师勤王,也会迎上东西两大军团的主力。银月亲王以逸待劳,北部军团根本就没有任何胜算。
书生继续道:“南部军团的望月元帅此次的立场最是神秘,听说陛下曾向他发信求救,但他偏偏按兵不动,等政变结束后,银月亲王夺了皇位,下旨命他臣服,他也不领旨,只是不停地在南方招兵买马,勤练军士,真不知道他想干什么。”
邓青哼了一声,小声道:“拥兵自重,可能是想自主为王吧!”
邓青的一句话,就将那张遮羞用的纸给捅破了,同桌的二人一听,顿时领悟,特别是那书生,不停地叹息道:“真是讽刺啊,皇帝陛下遭逢如此危机,各方大员要不独善其身,要不为虎作猖,实在是国之不幸,百姓之不幸。”
邓青一直住在山上,对银月亲王和圣月七世其实并不了解,因此对书生的感慨并无同感,摇摇头道:“其实我们这做老百姓的,谁当皇帝不是皇帝,只要生活过得安稳那就好了。”
书生闻言怒道:“兄台口出妄言,可知大罪?”
邓青不理他,自言自语道:“我只是说出自己的看法而已,又有何罪?”
书生听了更是愤怒,原本对邓青的一丝好感已经抛到了九霄云外:“你这人真的不识好歹,亏你还是从西边过来的,岂不知圣月陛下爱民如子,百姓们才能安居乐业,得享太平,而这个银月亲王,不仅心狠手辣,而且更是穷兵黩武之人,由他来当皇帝,我们百姓还能过上好日子吗?”
书生含愤出言,言语之中甚多不逊,声音也很大,旁边的朋友马上伸手掩住他的嘴,警惕的看了看四周,发现没有什么人注意到自己这一桌的谈话,这才松了手打圆场道:“你们两个素不相识,又何必为此事争吵呢?先皇帝与现任皇帝的所作所为,我想大家都是清楚的,又何必再争呢?”
说着,他还给了邓青一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再争论下去。
邓青不是愚钝之人,而且也不想为这些小事争论不休,于是便住了嘴。
但那个书生却是个犟脾气,不仅不听劝告,而且还一脸不悦地甩手道:“道不同,不相为谋,兄台还是请自便吧。”
见对方不想再谈下去,邓青也不恼火,站起来就向两人告别而去,经过柜台时顺便把书生那一桌的账也给结了。
邓青一出茶馆,便快步向旅馆走去,一路上还不停地盘算:看来沉香的父亲确实是个明君,民心可用,不过死得太早了,这下子可怎么跟沉香交待呢?更要命的是前方尽是龙潭虎穴,我就算浑身是铁,也打不了几根钉子呀。
此时邓青真的是心乱如麻,原以为很快就能护送沉香平安回京,一切事情也就告个段落,不料突然生出这么多的变故,实在感到前路茫茫啊。
就这样一路想,一路走,不出盏茶的功夫,邓青已经回到了小旅馆,心中也同时有了主意。
他迳直走到沉香的房间,轻轻地拍了拍门,沉香马上在里面敏感地应道:“是谁?”
邓青轻声回答:“是我。”
沉香一听,马上就开了门,接了邓青进去。
邓青进了房间一看,发现只有沉香一个人在这里,于是问道:“春玉到哪里去了?”
沉香脸色一变,吞吞吐吐地说:“我看你出去许久,心中甚是焦急,便令春玉那丫头前往太守府,通知义兄我已经到了此地,让他派人前来迎接我们。”
“什么?”邓青心中大惊,脱口而出道。
沉香看见邓青表情惊慌,忍不住道歉道:“大哥,是我不对,没有听你的话。”
邓青的脸黑得吓得人,痛声道:“你怎么就不愿意多等一会,等我回来再作打算呢?”
沉香嗫嚅道:“我想这里已是我义兄的地方,而且地势险要,是帝国第一险关,我叔叔银月亲王虽然厉害,但也不至于能攻占此地,我不明白大哥还有什么要担心的?”
邓青烦躁地摇了摇头,语气沉重并且一字一顿地说道:“我刚刚在外面收到消息,李棱已经叛变,中央军团全军覆没,银月亲王占领了月京,我的父亲已经以身殉国,而皇帝陛下也遭到不测,我想你现在应该明白我担心的是什么了吧?”
一下子听到这么多令人震惊的坏消息,沉香只感到脑中轰的一震,脸色顿时变得苍白如纸,全身犹如脱力一般,几乎站立不稳,只能以手扶着椅子,颤声问道:“不是真的,这绝对不是真的,大哥,请你告诉我,这些消息都不是真的?”
沉香以悲痛欲绝的目光望向邓青,邓青却不忍面对,侧过脸道:“我已经确认过了,这些消息都是真的。”
说着,他伸手入怀,拿出一份刚刚在外面买到的报纸,头版上面就印着:恭贺银月大帝在月京正式登基。
沉香接过报纸,粗略地看了一眼,眼前忽然一黑,已经昏了过去。
邓青连忙把她从地上扶起,伸手帮她按了按人中穴,又揉了揉太阳穴,好不容易才把她弄醒过来。
沉香公主幽幽醒转,已经恢复了意识,但脸色还是白得吓人,只是目光中仿佛没了生气,犹如木偶一般,自言自语道:“父亲和聂叔叔都死了?那我该怎么办?该怎么办?”
邓青见她已经没了主意,便说道:“李棱已经叛变,此地不宜久留,春玉这一去肯定是送羊入虎口,我相信他很快就会派人前来围捕。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我们还是先脱身出去,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想下一步的对策吧。”
沉香公主目光呆滞地说道:“走?我们还能走到哪里去?父皇已经死了,天下之大,估计再也没有我容身之处。”
邓青忍不住伸手用力地扇了她两巴掌,想把她打得清醒一些:“公主,我探听知道北部军团的朗月元帅还是忠君爱国之士,如果我们投靠于他,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如果我们到了北方,还能集合军队,讨伐银月亲王这伙逆贼,为皇帝陛下和我父亲报仇。”
沉香被邓青扇了两巴掌,意识上顿时清晰了许多,喃喃自语道:“报仇,是的,我要为父皇报仇。”
邓青趁机劝道:“公主,我们先离开这里,保着有用之躯,才能报仇雪恨,你放心吧,我答应过要把你平安送回去,这个承诺我是会一直履行到底的。”
“谢谢你,聂大哥。”沉香终于完全清醒过来,向邓青致谢。
邓青摆了摆手,道:“我的父亲已经遇害,那些逆党们说不定还会斩草除根,所以我想以后最好还是用假名比较安全,要么公主你以后就叫我邓青好了。”
邓青准备一石二鸟,想借此良机将自己的身份转正。
沉香当然不疑有它,点了点头应道:“那敢情是好,也免得再生波折。”
说着,她伸手摸了摸有点红肿的脸。
邓青看着她那张粉雕玉琢般的脸,被自己两巴掌掴得红肿起来,不禁有点尴尬,便松开了手,让她自己站起来。
沉香似乎并无介意,向邓青问道:“邓大哥,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呢?”
邓青肃然道:“我们要马上离开这里,我怕李棱的兵马很快就会到。”
沉香惊道:“那春玉怎么办?此番落入虎口,岂不是九死一生?”
邓青有点悲痛地道:“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现在势单力薄,实在无力与李棱相争,还不如先到北部军团再想办法。我想李棱为了找到我们的下落,也不会过份为难春玉。”
邓青虽然用话语安慰沉香,但实在连他自己也对此没有什么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