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怎么一脸忧愁的样子？女儿家嫁人自然是要欢欢喜喜的，更何况菁华小姐嫁的是太子，以后和公主就亲上加亲了。”
嫁人？“红袖，你想嫁人吗？”菁华会嫁给刑元启，那红袖和青衣呢？是不是有一天她们也会跟着她们的夫君而去，甚至殳戬，也会有他的夫人和儿女。嫁人便意味着离开，离开自己，理不清的情绪，只是那种预想隐隐是自己所惧怕和不能接受的。
红袖愣了愣，似是没听清锦嫣说了什么，“嫁人？宫女是不能嫁人的，一旦入宫，除非被主子抛弃，否则便要永远留在宫里。而且，奴婢也不想嫁人，就这样一直陪着公主就是奴婢最好的归宿。”长长的睫毛落下，一片灰暗。
宫女不能嫁人的规矩锦嫣以前是听过的，只是当时并未当真，如今看来是真的了。只是哪有女子会不想嫁人呢？眼前闪现过一双眸子，细细的丹凤眼隐在簇簇的白玉兰枝后，月上枝头，唇角清勾，一笑间蛊惑众生。他，可还好？顾长宁怕是也已许了人家，而他，又会娶哪家的小姐？越想越觉得心里乱作一团，密密麻麻的，想扯又扯不开。
“公主也想嫁人了吗？”
耳边的声音吓了锦嫣一跳，从神游中回过神来，看见青衣站在锦嫣身后捧着三只牡丹花，厚厚的花瓣上沾着几粒圆润剔透的露珠，愈发粉嫩娇艳。“青衣，大白天的站在本公主身后不声不响都快被你吓死了。”怒瞪她，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公主冤枉，您平时可是总说奴婢到哪儿都是惊天动地的，恨不得全天下人都知道，今日却怪我不声不响，真是好没天理。姐姐，你倒是给评评理啊，公主是不是冤枉我了。”柳眉倒竖，张牙舞爪的青衣似受了天大的委屈和不甘心。
“行行，青衣，本公主错了还不成嘛，你们放心，哪天你们想嫁人了就告诉本公主一声，本公主一定让你们风风光光的出嫁好不好。”和青衣说理是永远都说不清的，聪明的办法就是转移话题。
“中州司马怎么样？”
“古大人？呀，公主就知道取笑奴婢。”青衣嗔怒道。
“仪表堂堂，马上就又是皇亲国戚，赶明儿个本公主去给你问问，看人家缺不缺个正堂夫人。”
“公主好不正经，要是菁华小姐知道你打他哥哥的主意，非得跟您掐架不可。古大人可不是奴婢这种身份的人能高攀的，公主还是考虑考虑一下自己吧，只要您开口，保管皇上立马就下旨赐婚。”把手里的花插到花瓶里，依旧是说她一句便回顶十句。
古云章嘛？兖国一等一的好男儿，尤其是和刑元启站在一块儿时，身上更显出尘。只是，那样的人不是锦嫣想要的。
用过膳后，锦嫣带着红袖和殳戬去了铁天离的住处，青衣性子活泼，锦嫣怕她扰了铁天离的清净，便一直带的都是红袖和殳戬。清幽小院，丛丛翠竹，铁天离盘膝坐在竹席上，半眯着眼睛十指拨弄琴弦，石桌上的茶盏里茶水还冒着热气，一旁的青玉香炉内檀香缭绕。
静静地坐在一旁托着腮聆听，梧桐木质的七弦琴，尾部焦黑，琴音抑扬顿挫，汩汩韵味。
“嫣儿来了。”一曲收音，铁天离抬起手端起茶盏，挑眉看了锦嫣一眼。
“是。”
“一曲结束，嫣儿今天可有什么疑惑需要为师给你解答的？”
“师傅今日只弹一曲不再讲授其它了么？”锦嫣每日到铁天离的小院一个时辰，教习结束可问一个问题，不论锦嫣问什么，他都会为她解答，只一盏茶的时间，每每铁天离的答案也恰到尾声。
“今日是最后一次授习琴律，课已经结束了，嫣儿回去要勤加练习，明日带《国史》来此。”轻轻一指弹去香炉边沿的灰烬，被覆盖的明灭立刻显现出来。
衣袍带起的风拂过鼻尖，铁天离已经抱着焦尾回屋了。竹叶沿着小径落了一地，鞋子踩过沙沙作响。锦嫣手绘思绪也紧紧跟了上去，留红袖和殳戬他们守在外面。
“师傅，人活着会不会真有那么一天无人可依，无家可安？”锦嫣问道。
茶顺着壶嘴如细流淌泻，在杯底漾起漩涡。
“嫣儿为何问这样的问题？这里的生活让你不自在吗？”面前多了一杯滚烫的茶，铁天离对锦嫣的问题有些诧异，那女子心思玲珑一点即通，每每都问些当日的课业问题。
“这里不是慕国。”锦嫣低着头轻轻回道，她在惶恐不安。
“你母妃是姿容艳绝的兖国第一才女，十七岁嫁给你父皇为侧妃，慕国皇帝容乾晟登记登基后便虚设六宫，独宠皇贵妃十七年天下皆知，可你母妃终抵不过红颜薄命的宿命。嫣儿以为，若早知结局，你母妃还会不会嫁给你父皇？”
“自然是会的，母妃和父皇是天下最幸福的人，虽然那幸福有些短暂，可母妃说过，她这辈子最不后悔的就是跟父皇回慕国。”长长的睫羽落下，掩了里面的落寞。
“是啊，天下哪个女子不嫉妒你母妃的姻缘，兖国的三公主，一直都是仙女一样的存在。”铁天离微晃了晃手里的杯子接着说：“和嫣儿情同姐妹的菁华小姐出身将门，虽没有你母妃的才气，一身胆识和武艺却是令多少兖国儿郎都是真心佩服的，嫣儿不妨猜猜看，她的结局又会如何？”铁天离的脸上总是带着淡淡飘渺的笑意，却让人猜不出他是喜是忧。
“菁华马上便是舅舅的太子妃了，看得出来，舅舅是喜欢菁华的，而且他们青梅竹马，感情一向很好，不管是门当户对还是两情相悦，都再合适不过了。”锦嫣只说了实话，可铁天离似乎还未回答自己的问题，眼看一杯茶将要全部入腹。
“嫣儿，总有一天你也会长大，即使不是如今的远离故土背井离乡，也会离开你的父皇母妃，在以后，会有你的夫君成为你新的依靠，从此二人荣辱系为一身。可你却不能忘了，你是公主，你的背后有一个国家，时时刻刻都得记着，记在心里。甚至有一天，你身边的人会对你刀剑相向，你可以冷眼相看，可以怒骂指责，但不可以哭泣，不可以软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