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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第7章 已凉天气未寒时

又过两日,乔楦下班回来,坐在沙发里,一脸的沮丧。

我敏感道:“怎么了?”

她掩面,过了半天,才愤愤地道:“跟几个同事被老板请喝咖啡,说最近效益不好,可能要裁员,希望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隔了半晌,她又说:“宁浩也在里面。”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但是,我什么都没说。

再过两日,我照例去疗养院看安姨,可是已经人去楼空。

冬日冷冽的空气中,我站在一片狼藉的院落里,茫然听着看门的老徐唠唠叨叨地道:“这块地皮已经被龙氏集团买下来啦,说是准备建高尔夫球场,所有人员全部遣散,以后,这家疗养院就再也没有了,唉,在这儿待了二十多年,都习惯了,一下子叫我……”

我感到一阵冰冷彻骨的寒意,几乎是有些粗鲁地截断他的话:“安姨呢?”

他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搔搔头,带有歉意地道:“啊忘了,你安姨昨天走之前给了我一个地址。”

安姨追问着我:“桑筱,为什么要给我换到这么好的地方?”

我环顾四周,这是一家高级疗养院,曲径通幽,空气清新,林木茂密,绿树红瓦交相掩映,点缀着数十栋各种风格的别墅洋房,安姨住的是一个标准套房,偌大的房间,各项设施应有尽有,二十四小时配备护士,俨然五星级宾馆。

见我不答,安姨满脸的笑,又有些忐忑和不好意思地道:“说实话,这里的条件比原先的那家好多了,原来的护士爱理不理的,打针又痛,经常把不开的水给我们喝,有时候不高兴起来,还要一直不停地骂我们……”她突然间想起了什么,一脸的担忧,“可是桑筱,这里会不会很贵?”

我看着她无意中露出的胳臂上那道深深的疤痕,心里微微一痛。

我以为我已经尽己所能给了她最好的,谁知道,仍然是深深亏欠了她。

冬日的沉沉暮霭,带着浓浓的寒意,一点一点,侵入我的骨髓最深处。我下意识裹紧围巾,走出大门。

正门口停了辆黑色轿车,旁边还斜倚着一个人。他的姿态慵懒。我痛恨之至的那种慵懒。

那是个魔鬼。

我低头,面无表情地走着。

就在我越过他身旁的一瞬间,他一把抓住我,在我没反应过来之前,直接把我塞进车内,随后上车,迅即锁紧车门。

车开了一会儿之后,突然间停了下来。

他先下车,然后一把拽下我,当我下车之后,我发现已经到了江边一隅,高高的江堤旁,细碎的浪夹裹着凛冽的寒意,一声一声拍打着,远处星星点点的渔火,带不来半点暖意。

他双手紧捏着我的肩,我被他捏得几近摇摇欲坠,我愤恨地看着他,拼命抑制着往他脸上吐唾沫的冲动。就是他,这个魔鬼,让我如同一个被他残酷逼上悬崖的猎物,无时无刻不感觉到自己的渺小,可笑,还有绝望般的无助。

他也看着我,他的脸上,竟也有着浓浓的阴霾,他的眼中,闪着我不懂的同样近似于愤恨的光芒。

他猝然间就吻了下来。

我的愤怒已经达到了临界点,我奋力抓他的脸,我踢他,打他,咬他。

这次他没有丝毫退让,他一把抓紧我的肩,狠狠回咬我,我们如同彼此负有深仇大恨的野兽般密密纠缠在一起。

我尝到浓浓的血腥味,分不清究竟是我的还是他的。

我已经不在乎任何疼痛,我只知道,我迫切需要发泄,发泄我心头所有的怒气和已经到达极致的浓浓怨怼。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松开了我,但他的手仍然用力捏紧我,他看着我,一个字一个字地,阴鸷地道:“俞桑筱,你究竟想要撑到什么时候?”

我无语,只是觉得身上寒浸浸的,再加上方才的挣扎出了一身的汗,在江风的吹拂下,更是寒意彻骨。我几乎是下意识地沿着身后的那棵树缓缓下滑,直到跌坐在地。我将头深深埋进膝里,一任纷乱的头发披散开来。经过刚才的一番纠结,我的模样一定与疯子无异。

那又如何?

眼前的这个龙斐陌,从他对父亲的暗示,到对乔楦的强硬,再到对安姨的怀柔,一步一步向我紧逼。他绝对有着极其复杂的心机和目的。我仅存的自尊跟感情,包括好不容易得来的一点点自由被他毫不留情地狠狠践踏在地。

他所玩味的,是我的挣扎。

他所享受的,是我的痛苦。

我不甘心,我没有办法甘心。

我抬头看他,他也正在看我,黑夜里,他的眼睛很亮,闪烁着锐利而难解的光。

我就这样看着他,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低哑而空洞地道:“龙斐陌,你几乎拥有了一切,什么都不缺,不要再耍我了好吗,就算我是只无足轻重的小蚂蚁,也有自己卑微的尊严……”

没有人回答我,只有呼啸的风声在我耳畔穿梭。

不知什么时候,我的脸上满是潮湿的冰冷。我的心得彻骨,如万年冰冻。龙斐陌,无论是父亲,哥哥,桑瞳,关牧,即便龙斐阁,在他们的口中,无一例外刻画出来的他,手段决绝,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我不甘心。

我转过脸去,茫然看向不知名的远方,又过了很久,“给我一个理由。”

我看到一只手,缓缓伸向我。

我听到一个声音,隐约而模糊地,被风吹得零乱而破碎,无法捕捉,“……你……也许……忘了……”

尔后,我被一下子用力拉了起来,重重跌到他的身上,他的唇贴在我耳边,“桑筱,”他的手抚上我的脸,片刻之后,静静地道,“嫁给我,或许并不是一件这么糟糕的事。”

我静静地收拾着桌上的东西。

所有的稿件被我叠得整整齐齐,笔筒、文件夹早就理好,桌子也被我抹得干干净净。

已经到了下班时间,但我低着头,仍然慢慢收拾着,直到实在没有什么可以收拾的。我仍然磨磨蹭蹭地站着。

阿菲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桑筱,明天周末,我们几个人约好去爬山吃烧烤,你去不去?”

我笑着摇头,“不了,你们去吧。”

她仔细端详着我,“桑筱,你没事吧,这两天怎么一直老气横秋提不起劲的样子?”她疑惑地道,“失恋啦?不对啊,你哪来的男朋友啊,根本不可能拌嘴吵架闹脾气什么的,到底是怎么了?”

还没等我回答,她就皱皱眉,“啊,说了我倒想起来,那头猪一天都没打电话给我,我看他是想死了——”

话没说完,已经以光速飙远。

我看着她的背影,淡淡一笑。

年轻,就是有无忧无虑的资本。

月朗星稀,杂志社里已经空空荡荡的了,我背起背包往外走。

乍暖还寒时节,最难将歇。

我漫无目的地沿着一条小径,静静向前走。我只是安静地走着,看着,间或从我身边滑过一辆轿车,或是三三两两的自行车,走到一个岔路口,在一排路边木椅上,我坐了下来。

我静静看着一辆辆的车在我眼前滑过,我静静地看着老人、孩子、年轻的情侣或形单影只,或甜甜蜜蜜从我眼前走过,我静静地听着各种各样的声音,由密至疏,由重转轻,直至消失。

坐到夜深人静万籁俱寂,我终于起身。

走到那幢几乎陌生的三层楼前,我踌躇了片刻,还是拿出了钥匙准备进门,突然间,从拐角的阴影处闪出一个人影,静静走到我面前停驻下来。

我一看,竟然是好久不见的何言青。

他看着我,“桑筱。”

我点头,“你好。”

他的脸泰半隐在阴影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只是看着我,很长时间之后,轻轻地,略带艰难地道:“桑筱,我听说……”

我低头,默然片刻之后,“是。”

他没有再开口。

又过了很长很长时间,我抬头看他,平静地道:“很晚了,再见。”

我转身。

此时此刻,我最不愿意见到的人,莫过于他。

刚走了两步,我听到身后一个声音轻轻唤道:“桑筱。”

我回眸,有些不解地看向他。他慢慢走上前来,垂头立了片刻,递给我一个盒子,“或许你忘了,很久以前……”

话没说完,他已经转身快步离去,当他侧过脸的瞬间,我清楚地看到他眼中一片闪烁的晶莹。

柔和的台灯下,我坐在桌前打开盒子,看了半晌之后,轻轻阖上。

跋涉过记忆的长河,彼岸是一个少年略带忐忑的声音:“喂,到那个时候,桑筱,你想要什么特别的礼物?”

一个清脆的少女的声音,有点害羞地道:“唔,让我好好想想……”

半晌之后,还是那个少年,等得实在煎熬,瞪眼问道:“喂,你到底要想到哪一年啊?”

女孩子涨红了脸,争辩道:“人家就是要好好想嘛,”声音渐渐低下去了,嘟囔着,“再怎么说,一辈子就只有一次……”

少年屏息,片刻之后,柔声道:“那你慢慢想,到时候,无论你想要什么,”他的头慢慢俯了下来,“我都答应你。”

原来,他是来践诺的。

盒子里装的,是一对限量版的AlfredTeddy。

我在床上辗转了半天,始终无法入睡,我叹了一口气,缓缓环视着四周,到底是陌生了几乎一年的地方。

当初我走的时候,没想过会再回来。

我的童年,我的少年,我的青春年华曾经在这里度过,直至今夜,划上了一个短暂的句点。

实在睡不着,我索性披衣下床,悄悄摸下楼,想到厨房倒杯水喝。

摸黑拿着杯子,我刚转身,“啪”的一声,灯亮了。

我下意识抬眼遮住略显刺眼的光,待到适应之后,我发现,桑瞳斜倚在门口看着我。

她唇角微勾,“怎么,终于肯屈尊回来住这最后一晚了?”她轻轻一笑,“看起来,爷爷的苦肉计越来越高明了嘛。我就说嘛,俞家的面子何等重要,攀上了高枝的俞家二小姐,怎么可能会流落在外仓促出阁呢,更何况……”

她轻盈地转身,径自在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单手托腮,“冲的是你未来夫婿的面子是不是?”

我静静喝水,没有回答。

她并不在意,侧过脸去,微醺的模样,脸上一片淡淡的红晕,“你很开心吧?骗尽所有的人,多么高明的欲擒故纵呵,多么不沾世俗铜臭的逃婚呵,费尽这么多心机,你以为就此会得到幸福?”她笑得轻飘飘地道,“可是,你了解龙斐陌吗?你知道他做起事来有多狠辣决绝吗?你知道龙氏集团提供的担保协议里面,隐含的条件有多严苛吗?可笑二叔还以为沾了宝贝女儿多大的光……”她看着我,一直略带玩味地说,“还有,你了解他的私生活,包括他那位美丽的特助吗?”

“我以为我很傻,原来你比我更傻。啊,对了,既然同为一家人,我不妨给你一句忠告。你放心,你永远都不会知道龙斐陌心里在想什么,还有,”她笑得愈发温柔可人,“他是不会爱上任何人的,除了他自己,你之于他,无非一个摆设,一个掩盖他内心深处不被人知阴暗面的傀儡而已。所以,我是不是应该为你未来可以预期的精彩生活先鼓鼓掌?”

她盯着我,渐渐敛住笑容,“你以为所有俞家人会因此对你感恩戴德顶礼膜拜?我告诉你,你是俞家人心头的一根刺,永远都是,你明白什么是刺吗?它在肉里会痛,会腐烂,总有一天,要被狠狠拔出来……”

我抬头,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我等着她往下说。

或许,十多二十年来横亘在我心头的重重疑问,会戏剧性地在今晚出现端倪。

她又是轻轻一笑,“你大概不知道吧……”

正在此时,我听到一声厉声低喝:“桑瞳!”

我转过身去,是大伯母直直站在厨房门口。她盯着我们俩,脸上闪过一阵紧张的情绪,过了许久之后,她似是定了定神,缓缓走向桑瞳,温和地道:“很晚了,回去睡觉吧。”

桑瞳似乎微微一愣,她轻轻蹙眉,有些茫然地看着大伯母,脸上的红晕仍未褪去,但是,她仍然顺从地站了起来。

大伯母转过身来,表情很是冷淡,还带有一丝隐隐的不屑。她对我点了点头,淡淡地道:“哦,对了,桑筱,这两天忙,都忘了恭喜你。”说罢,她便不再看我,跟桑瞳一先一后走了出去。

我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里的自己,轻轻吁了口气。

我曾经坚决地,几乎是挑衅般抛出过三个要求:不登报,不大宴宾客,婚后继续工作。既然我对这段婚姻不抱任何希望,至少可以为自己争得一点微薄的权利。

爷爷和父亲瞬间阴下脸,龙斐陌也皱起眉,但片刻之后,他竟然答应了下来。

神色还是一贯的漫不经心和似笑非笑,他大概早就洞察了我心里的一切。

在他面前,我从来无所遁形。

桑瞳说得很对,他令人无从琢磨。

我又轻轻吁了一口气,缓缓环视四周。看得出来,房间布置很费心思,典型的中式风格,雕花窗棂,一整套雕花家具,靠窗陈设着一张镶有透雕与浮雕的中式花台,斜左方简约的博古架上摆着一些珍玩盆景和玉器花瓶,还有几样唐三彩,右边角落里放着一张玲珑轻巧的玫瑰椅,所有的桌椅上都套上了刺绣桌帷和椅披椅垫,床头是棉宣纸质灯具,就连天花板上,也用了窗花门片作为镶嵌。

我曾经最憧憬的风格,只是现在看来,未免恍惚。

我随便梳了梳头发,意兴阑珊地站起身来,打开橱柜,不由一怔。

里面竟然放了满满一排睡衣,我随手拿起一件,看了看,还是放下了。

半个小时之后,我洗了澡出来,到处看了看,唔,还好,没看见人。

我狠狠松了口气,拍了拍胸口。片刻之后,我胡乱擦了擦头发,很快就爬上了床。困死了,我要睡觉。正当我安静地闭上双眼,准备睡觉的时候,突然,我听到极其细微的“扑哧——”一声。我心里“咚”的一声,忙睁开眼,一小簇蓝色的火焰,在不远处的角落里跳动了一下。不知为什么,我的眼皮开始剧烈跳动。

那是龙斐陌专用的火柴,极其美丽,也极其神秘的宝蓝色火焰,江边那晚,我曾经见过。

黑暗中,我的呼吸开始急促起来。

果然,玫瑰椅上缓缓立起一个身影,随即,那个火焰熄灭了。

是龙斐陌。

片刻之后,我感到床重重地往下陷。

我紧紧地,紧紧地闭上眼,但是,我知道,他在看我,他的脸和我的近在咫尺,我可以听到他轻浅的呼吸声。

片刻之后,我听到他轻轻一笑,伸手抚过我的衣襟,“怎么,不喜欢我叫人为你准备的衣服?”我身上穿的,仍是我从家里带来的小熊睡衣。

我不吭声。

他又是轻轻一笑,“你怕我?”

我依旧紧闭双唇,不吭声。

他仍然在笑,“你不是向来很勇敢的吗?”他的呼吸,逐渐移到我的耳畔,“就像一头无所畏惧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豹子,或是一只想要刺穿一切的刺猬,怎么现在反而胆小了?”

我仍然不吭声。

沉默是金,沉默是金。

跟他在一起时间越长,我越是神经质地时时刻刻都要将浑身的刺高高扬起。

他的手指,细细地,一寸一寸地缠上了我的头发,“桑筱——”

我屏住呼吸,不自觉睁开双眼。

清淡的月光下,我看到,他穿的是系带玄色睡袍,身上带着淡淡的酒味,和我已经逐渐熟悉的那种烟草味。

随着他倾身下来,胸前肌肤也一点一点露出来。

我牢牢地,一眨不眨地盯紧他颈项以上部位。

片刻之后,我看到一双深幽的眼眸在我眼前渐渐放大。

然后,很久很久之后,我听到低低的,略带玩味的一个声音:“你该知道,这是义务。”

偌大的餐厅,偌大的餐桌旁,柏嫂端上饭菜后便退下了,我跟龙斐阁安静地各据一隅吃饭。他意兴阑珊,我也索然无味。

自从那晚之后,龙斐陌已经消失有十来天了,无论白天晚上都不见踪影,也没有任何音讯。

吃着吃着,龙斐阁看了看我,我发现了他的注视,抬头看他,他只是朝我略带尴尬地笑笑,便又埋下头去继续吃饭。说来也奇怪,我们现在勉强算是一家人了,他对我,反而没有以前热络,龙斐陌的突然消失,他也谨慎地绝口不提。

他既然不提,我也就懒得追问。

那个夜晚,最终以啼笑皆非结束。

淡淡的月光下,他的脸离我越来越近,他的鼻尖与我的紧紧相触,我几乎听得到他低沉有力的心跳,我的手心已经湿透,我张了张嘴,试图说些什么,但是,我被他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我的紧张已经快要冲破我能承受的极限。

突然间,我的肚子发出了一个轻轻的声响。

他看着我,眼神非常非常奇怪,半晌,他蹙眉,有些不确定地道:“你饿?”

我的脸微红,“嗯。”一天的紧张和食不下咽,现在的我,已经接近胃痉挛。

他翻身起床,沉吟片刻之后,一把拉起我,“走吧。”

片刻之后,我站在宽敞明亮的厨房里,看着他不紧不慢地从大冰箱里拿出火腿、土司和鸡蛋,他回头看了我一眼,淡淡地道:“需要我请你坐下来吗?”

说罢,便不再理我,专心切土司。我看着他,平时梳得齐整的头发有一绺微微搭在额前,睡袍的下摆处,露出修长而肌肤匀停的腿。

暖暖的灯光下,这样的他看上去有些不真实。

他恍若未觉我的注视,将锅架上,放油加热,一气呵成地放入土司,打上鸡蛋,撒了点黑胡椒,最后,浇上沙拉酱、盖生菜、加火腿,再盖上刚刚做好的煎蛋土司,端到我面前的小餐桌上。

我看看他,再看看那盘香味诱人的火腿煎蛋土司卷,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但是,我仍然有些僵僵地站着。

他闲闲坐下,撑着下巴注视我,“怎么,肚子又不饿了?”

我低头,有些尴尬地道:“谢谢。”便坐了下来,老实不客气地开吃起来。唔,真的很好吃,不知道是不是已经饿极了,竟然觉得比原来家里老王的厨艺还要好。

看不出来,他还有这等手艺。

他兴味盎然地看着我,“从没见过女孩子有这么好的胃口。”

我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又低下头去。以他的条件,想必经验丰富。

不过,跟我无干。

我们俩站在房间门口,我的手已经触到了门柄,无声转了转,只觉得手上被汗浸得湿湿的。

淡淡的月光下,一阵长久的静默。

又过了半天,我有些讷讷地道:“那……”

他站在我的对面,抱起双臂,挑了挑眉,突如其来地道:“怎么,要邀请我进去?”

我吓了一跳,几乎立刻摇头,“不……”

他倒是不以为意,顿了片刻,略略偏头,似笑非笑地道:“唔,还是第一次被拒绝得这么彻底。”他的手臂一勾,突然间将我勾近,“那么,要些补偿?”说话间,他的唇已经浅浅烙了下来。

我下意识偏过头去,他的唇,带着热热的气息,轻覆在我的耳畔,他的手,轻握住我的手。

一瞬间,我有些恍惚。当年跟何言青谈恋爱的时候,都是菜鸟,彼此之间的亲密,青涩甜蜜而短促,带有些微惴惴不安的悸动,一个小小的吻,就可以让我们面红耳赤上半天,不敢对视。

而现在,我只是静静地站着。

我听到一个极其模糊的声音在我耳边说了些什么,紧接着,我的耳朵一阵剧痛,痛得我手忙脚乱地去推他,慌乱间,我的拖鞋绊到了厚厚的地毯,一时间失去重心,飞快向后倒去。

他伸出手来,仿佛是想拉我,但没拉住,几乎是同一时间,他的身影也向我覆过来,我倒地的同时,眼睁睁看着他重重倒在我身旁。我们就这样躺在地上面面相觑,不知过了多久,在这样的尴尬中,竟然齐齐低声笑了起来。

片刻之后,他先是轻盈一跃,随即一伸手,将我拉了起来,微微一笑道:“Goodnight。”

在龙家的十多天里,过得还算自在。平时就我跟龙斐阁和柏嫂在家,龙斐阁那位气度雍容的伯母偶尔来坐坐,看得出来,她并不喜欢我,就算来了,也多半只跟龙斐阁聊天,不太爱搭理我。

碍于长辈的面子,每次她来,我不得不出来陪坐,心里也是暗暗叫苦。

一次,她转过头来看了一旁无聊枯坐的我一眼,“听说你现在还在一家小杂志社上班?”

我老老实实地点头。

她仔细看了我一眼,重又转过头去,喝了一口茶,涵养很好地用我几乎听不到的音量,轻叹一声:“真不知道斐陌是怎么想的。”

她倒是跟乔楦想到一块儿去了。婚后没几日,乔楦就急吼吼约我周末出去坐坐,说来奇怪,向来一惊一乍的她,在得知我的婚讯后,一直出奇的冷静。

她只是歪头打量我,“嫁了个钻石得不能再钻石的王老五,怎么也不见你容光焕发精神百倍?”她十分惋惜地咂咂嘴,“要知道你老公眼光这么独特,我一早就毛遂自荐了,哪还轮得到你!”

我喝着咖啡,任她胡说八道调侃我。

她又乱七八糟感慨了一堆之后,眼睛一亮,伸出手来直接要撸我手上的戒指。平时上班用不上,今天出门的时候,还是犹豫了一下,我才戴上。

我知道,乔楦嘴上不说,心里还是有点担心我的。

果然,她细细观赏了半天之后,以资深珠宝鉴赏师的口吻,十分含蓄地道:“唔,看来这个龙斐陌对你还算不错,我以前一直以为越是有钱越小气,”她将戒指翻来覆去转了半天之后,突然间抬头看我,“桑筱,这是什么?”

我伸过头去看,依稀看到戒指的内圈刻着弯弯曲曲的不知道什么字母。

我摇摇头,“不知道。”说真的,以前从未注意过。

号称通晓多国流行语汇的她就着光一边仔细念叨一边自言自语:“不是英文、不是法语、不是德语、不是日语、不是……”她十分具有钻研精神地,不屈不挠地道,“咦,到底是什么?”

我笑笑,“可能是什么标志吧。”正在此时,她最爱的甜点上来了,她欢呼一声,径自上前攻城扎寨,这件事就此撂开手。

她吃了几口甜点,突然间想起了什么,暧昧地朝我眨眼,“你老公……秀色可餐吧?”

我没好气地瞪她,“餐你个大头鬼!”

她耸耸肩,惋惜地道:“桑筱你真是不知福。”她歪过头去思索了一下,“说实话,你老公看上去,虽然不够……随和,但是,”她欲言又止地道,“其实,其实……”

正在此时,她手机响,接起讲了几句便阖上对我说:“我有事。”

我听到话筒那端明明白白是宁浩的声音,不由诧异,“你几时跟他恢复邦交的?”

她满不在乎地耸耸肩,打了个哈哈,“大家都是同事嘛,抬头不见低头见,再说了,大家也算是共患难过来的……”

我嗤之以鼻,“四年同窗时你不一样视他若千年仇敌?”

她脸皮厚得很,面不红气不喘地道:“今时不同往日。”说完,从座位上蹦起来,拍拍我的肩,“本小姐我最近囊中羞涩,今天是专门出来劫富的,改天发工资再回请你,啊?”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一溜烟飙远。

我摇头,重色轻友得如此理直气壮,亘古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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