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气势汹汹的带人过来,局面顿时紧张起来,昂达和他身后的骑士镇民都没有想到,大爷竟然带兵过来,一个个惊得呆若木鸡,大巫身边那个带着兜帽的汉子更是紧张,上前一步,“噌”的一声抽出长刀,护在大巫身前。
走马本就像一头野兽,鳞甲细密,四爪锋利,百十头奔过来,气势极盛!奔到跟前,队伍猛地停住,大爷沉着脸,翻身下马,只身一人腾腾腾的走到大巫面前,大巫面不改色,将护卫的汉子推到一边,冷冷道:“嗬嗬嗬!好个大爷,这么些年不见,我看这都岭镇很快就成了你大爷的产业了。”
大爷毫不在意,抱拳先施了一礼,朗声道:“生意是生意,今年事多,所以亲自来看看,一到都岭就能见到大巫,是大爷的荣幸!”
吴清听的扑哧一笑,赶紧把嘴捂住,大爷的名字真是流弊,怎么看怎么觉得占人便宜,虽然他知道,神悯的语言中没有爷爷奶奶的称呼,都是以祖辈相称呼,大爷不过是个音名罢了。
大爷带来的人都稳稳骑在走马上,动也不动,冷冷看着大爷和大巫交涉。
大巫见大爷施礼,说话客气恭敬,就知道他不敢胡来,语气一缓道:“怎么说,眼下这样子,大爷不该说点什么?这镇子里的猎户现在可都是听你的。”
“不错,大爷我承认,是央求昂达兄弟带人探探路,看看厄怖的情形,不过大巫您老想过没,这样下去,都岭能坚持几天?再者说,就算大爷我收不到货,误了官家给的期限,大不了我甩手走人,不做皮货生意了,带着人去南边收鱼皮,贩海货,一股脑绝了皮货的生意,不管怎样,饿不死我们马帮,不过,您老想过没,都岭怎么办?几百上千张嘴吃什么?大爷抱着胸,朗声道。
一见大巫面有踟蹰,大爷立刻变了语气,诚恳道:“大巫,你是一直看着的,都岭是大家伙儿一块木头一块木头盖起来的,也是大爷我用血汗钱堆起来的,实话说,当初建都岭,我存了私心,出了钱,都岭的猎户也就只认我,别家皮货商他不说走不了厄怖,就是进了都岭也收不到货,都岭的猎户够朋友!现如今大爷我是德坦最大的皮货商,眼下野兽没了个干净,还他娘的闹鬼,那是人心惶惶,可官家不管事,咱也不能眼睁睁饿死吧,难不成全镇迁去德坦?这是祖辈居住的地方,您忍心带着乡亲们背井离乡?”
昂达这时一声长叹,跪下道:“大巫,你就让我去吧!没了野兽,都岭就再没有猎手了!猎手不能捕猎,就是飞鸟不能飞上蓝天,游鱼不能归于大海,那时候,都岭人还是都岭人吗?我那怕是死在厄怖也认了……”
昂达话音一落,周围的人群中健壮的猎手纷纷跪下,“大巫,让我们去吧!”
大人小孩,老人妇女跪了一地,大巫看着众人,哆嗦着嘴,口里喃喃道:“你们不知道哇,你们不知道哇……”
大爷扶住大巫的肩膀,指着自己带来的骑士道:“大巫,你看,我把我马帮最强悍的护卫也带来了,就是要和大家伙一起去!一天不探明白野兽消失的原因,咱们都岭就没好日子过!”
大巫摆着手,摇着头道:“你们不明白,厄怖不能深入,进去的结果只有死,我们的孩子去了都是白死啊!”
昂达站起身来,取下背着的长弓,握在手里,自信满满道:“这个大巫放心,都岭人世代狩猎,厄怖森林的深处虽然危险,但是我们胜在知根知底,对地形熟悉,想要从容来去也不是不可能,如今野兽消失了,说不准深处也是一样,危险有,但是不大!”
“对!我曾经捕获一头嗥齿猪在厄怖迷了路,误入厄怖深处,也见到了一头身形巨大的怪兽,但是只要不挑衅攻击它,那些怪兽是不会主动攻击的。”一个中年猎手点着头道。
猎手纷纷符合,“虽然进入厄怖人越少越好,但是眼下的情况,就是进去后能碰到大群的野兽也是好的,起码证明兽群是真的在迁徙,而不是凭空消失了。”
“不错,有人说是被蓝色的妖魔吃掉了,那么多的野兽要吃完,那得多大的胃口,干等着饿死,不如去看看,只要小心些,有危险我们是能及时退回来的。”
人们议论纷纷,不过听来都是很有信心。
大巫冷着脸,一直看着众人说,过了好一会儿,大爷才试探着问道:“大巫,您老看,怎么样?”
“哼哼!”大巫冷笑道:“我担心的不是怪兽,而是别的东西,厄怖里面有什么,你们根本不知道!”
人群嗡的一阵炸开来,“不就是怪兽嘛!我们都是知道的!”“大巫,我们是一定要去的,你再说什么也不能阻止我们!”
“不知死活!”大巫大喝一声,如同一声惊雷,镇住全场,这声大喝如同在心头响起,震得人一阵心神恍惚,吴清更是大吃一惊,“音功!”他学神悯语就是用音功阵法灵百慧阵转化字音,一听就明白是音功。
“这老太太怎么会音功,这是修真者的手段?不对不对,她不是修真者,奇怪。”吴清简直要昏头了,一个普通人竟然使出修真者才能用的音功,简直不可思议。
大巫这声大喝之后,脸色明显暗淡下来,她晃了几晃,勉强站住,接着道:“今天!昂达,大爷,你们既然执意要带着大伙儿送死,老婆子我也就顶着背叛誓言的罪名,明白告诉大家,为什么厄怖去不得,然后你们若是决定仍然要进去,我就再不拦着了。”
昂达看了看大爷,大爷轻轻点点头,于是昂达上前一步道:“好!”
大巫慢慢走到路边,充满深情的看着山下绵延的厄怖森林,缓缓道:“老婆子自成为大巫那一天起,就被告诉一个秘密,一个关于厄怖的秘密,都岭守护在厄怖的边缘,也跟这个秘密有关。”
周围一片寂静,所有人都静静的听着,“不知在多少年前,厄怖还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它祥和平静,充满朝气,我们的祖辈生活在这里,自给自足,与世无争。”
“只到一天,我们的祖先看到了天兆!那是漫天的大火啊,从天而降,黑色的火焰,能燃烧人的心,将灵魂都烧成了灰烬……天空彷佛破了一个大窟窿,那黑色的妖火就从那窟窿里流淌出来,人们逃啊逃啊,不停的跑,不停的跑,谁也帮不了谁,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身边的人跑不动了,跌倒在地,然后被身后追来的妖火烧死……”
“一些人运气好,跑进湖里,山洞里或者沼泽里,他们抬着头看,向天上看,向祖先神灵祈祷,但是他们没看到神灵显灵拯救他们,而是看到一个巨大的人影在天上的黑窟窿里跳着舞,他的身体是扭曲的,像被一双大手用力的拧着,他一点点的坠入厄怖森林里,他每落下一点,就会洒下无数的妖火,对于看到他的人来说,这个人影就像心底的梦魇,永远挥之不去……”
大巫慢慢低下头去,声音也越来越低沉:“大火整整烧了一天一夜,烧死了无数的人,而当大火熄灭的时候,厄怖森里里大大小小的村落已经没有了……”
“正当幸存下来的人们聚集起来,想要离开厄怖,迁往平原的时候,来了一个人,这个人自称神主,他不知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于是幸存下来的人就打消了离去的念头,在厄怖森林的边缘定居下来,他选定了一个人,作为这群幸存者的大巫,和其它部落不同,这个大巫必须是女人,他还留下话说,那个天兆中落下的巨人并没有死去,他在厄怖森林中的深处沉睡着,当再次出现天兆的时候,就是那个恶魔复活的时候,到那时,天空将再次破碎……”
大巫缓缓的说完,彷佛用尽了力气,摇摇晃晃着将要倒下,一直站在她身后的那个遮住面孔的侍卫忙扶住她,大巫抬起头,人似乎一下子苍老了许多,她睁着浑浊的眼睛,看着众人,然后看向大爷,说道:“这次野兽消失发生在半年前,持续到了现在,这么奇怪的事情从来没有发生过,我用心卜算多次,得知这就是天兆!我是大巫,我说的就是将来会发生的事,你们若是进入厄怖深处,结果难以预测,难道我会害你们吗?”
众人都沉默了,先不说这么荒唐的事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是在神悯各个部落中,大巫是至高无上的,他们能与天神沟通,是神在神悯的代言人。
“昂达!”大爷沉默良久,突然道,昂达猛然一愣,看着大爷,“昂达,先不管大巫说的是不是真的,那怕就是真的,我也要进去看一看,马帮是我祖辈一代代传到我这里的,不能断在我的手上!”
大爷说好,回头看向大巫,大巫脸色苍白,无力的点点头,“言尽于此,你要干什么我都不再干涉,天兆已经出现,该来的终归要来……”
大爷弯腰向大巫施了一礼道:“大巫,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放心,我带人进去后,若是发现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就会立刻退回来,帮助镇子里的人守护都岭。”
大巫不再说什么,喘着气摆摆手。
大爷大步走向坐骑,回头看着镇子里的人,目光所触,人们纷纷避开,他轻蔑的一笑,大声道:“上马,出发!”
“驾驾!跟上!”
“白雄别,带你的队伍跟上大爷!”
“二档头!你押后!”
“队伍,跟上!”
马帮的百十来号护卫甩起马鞭,蹬蹬蹬的甩起一片烂泥,气势汹汹的奔下山去。昂达涨红着脸,手里紧紧握着长弓,三只狼一样的眼睛直勾勾的望着大爷的队伍,三十来号猎手围着他,一个个欲言又止。他们是厄怖森林土生土长的猎户,对这片连绵的森林有着说不出来的敬畏,大巫说厄怖森林里有巨人沉睡,他们惊恐莫名,却要不甘心让外人替自己排忧解难。
“妈的!”昂达狠狠骂道:“咱都岭的猎手也是有卵蛋的汉子,莫让他马帮的人看扁了,兄弟们,不怕死的跟我一起去!”
说着,昂达背起长弓,翻身上马,两腿重重一夹,“驾!”
“老子也去!昂达等等我!”一个彪悍的猎手见状,吼叫着向自己的坐骑跑去,有人带头,立即燃起了这群汉子的血性,他们一个个翻身上马,追了上去。
杂货店门口,一个随大爷队伍收货的老皮货商看完热闹,砸吧着嘴准备离开,却发现自己的驼货的走马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捆成一摞的皮子扔在泥地里,钱袋也好好的丢在上面,偏偏是走马没了,气的老皮货商破口大骂道:“哪个杀千刀的把老子牲口偷了!哎呦喂,我可怎么回去啊!”
剩下的老弱妇孺纷纷围着大巫,向她问长问短,大巫软在侍卫怀里,胡乱答应着,等把人都劝走,天色已经擦黑。
吴清骑在偷来的走马上,追赶着大爷的队伍,他还不太会骑这种坐骑,于是只一只手虚撑着,放开了让走马狂奔,只一支烟的功夫,就追上了大部队,他在队伍的后面不紧不慢的坠着,想跟着看看热闹,那大巫说的邪乎,沉睡的巨人引起了他的好奇,自从修入到心动期,就难以控制自己心中的任何想法。
都岭镇,大巫慢悠悠的走进自己的木屋,盘坐在柔软的毛皮上,她双手扶着地,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
大巫的侍卫站在门边,轻轻将门合上,大巫看了他一眼,有气无力道:“尊者,你说的我已经为你做到了。”
尊者?
“嗬嗬嗬,好!”一声熟悉的嘶哑声从侍卫的斗篷里传出来,“你做的很好,接下来,就看他了。”说着话,尊者双手慢慢掀开兜帽,一个满脸疤痕的面孔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