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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席间唐薇问了我手机号码,我说没手机,因为平时不怎么出门,但我租下的那间亦宅亦厂的小屋子里倒是按有一部固定电话,那是我用来联系小楼的唯一途径。唐薇说那好吧,然后存起了我的固定电话号,又向服务员要了纸笔,把她自己的手机号码写在纸上,在递给我的同时还一个劲叮嘱我要常联络。我假惺惺的使劲点头,说绝对不会忘记你。之后我们在饭店门口互道珍重,唐薇依依不舍的向我挥手,而我却微笑着和她分道扬镳。

我在进家门之前把唐薇写给我的小纸条撕了个粉碎,然后向天空一扔,顿时纸屑像散落的花瓣一般徐徐坠地。

我这人总是这副德行,对什么都满不在乎,对什么也都不太用心,因此生活在把我蹉跎了27载光阴后,却没能赋予我哪怕是一段像样的爱情。事实上我骗了唐薇,因为我有好几次都险些像今天这样坠入爱河,但理性却每每都令我悬崖勒马。我翻来覆去想着那个令我渴望却又惶恐的爱情,像我这样的小**凭什么奢求爱情,我没有稳定的收入,没有属于我的房子,没有车和存款,没有倾倒众生的容颜。我只有放荡不羁,只有漂流不止,只有劣迹斑斑。在我低头思量着爱情的至高和我的卑微时,我竟没有恼羞成怒,我很平静的接受了这一切,我在心底独白着----这就是生活,这都是生活。

半个月后,当我幽居在家正研究一本关于解字测运的书籍时,接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电话。在电话那头传来一串银铃般的问候声,我便晓得我又要说谎了。

电话是唐薇打来的,她在听筒里嗔怪我为何一直不去联系她。我是个把说谎当成家常便饭的那类人,我自始都觉得真亦假时,假亦真,所以我这辈子从未因说谎而感到过脸红或是愧疚,我想人与人之间如果要保持和谐,避免纷争,那就势必少不了许多善意的谎言。

于是我在电话这头慢条斯理的哄骗唐薇说:“电话打了好几次,接电话的是一男人,他告诉我打错了,别他妈的再打了。”

唐薇在电话里沉寂片刻,随后咯咯的笑了出声。我猜想她多半轻信了我的谎言。

唐薇的声音又变的温柔了起来,她在电话里说晚上想请我去看电影,问我赏不赏脸。我说行,我不爱赏花,不爱赏月,就爱赏脸。

我把那本从地摊买来的解字的书折上一角,做好记号后,合上书,推开窗,让新鲜的空气飘然流动在我房间随处的角落里。

再次见到唐薇,在我们约定的影院门口处,她就像只孤零零的小鸟,焦急等待一个可以让她依的人到来。

我再次承认唐薇是个可以让所有男人为之动心的女人,当然这也包括我在内。所以在我想来唐薇的身边应该不会缺乏男人,起码像我这种草根一族多的应如牛毛。当我又一次站在唐薇身边时,我那十分强烈的自卑感似乎更加突兀。我从未像现在这样矛盾过,一方面被她天鹅般的容颜吸引,另一方面却又不屑当成一只癞蛤蟆。

我和唐薇寒暄几句过后,并排走进了电影院。这之后我发现前来看电影的男男女女几乎都是以这种并肩的姿势前行,不过它们在肩并肩之余,还会手挽手,更加亲密也更清楚解释着彼此的关系。

我不能牵着唐薇的手,因为她只是我的一个普通朋友,可并肩走路的缺陷便会使我的胳膊偶尔摩擦到唐薇的胳膊,这似乎并没引起唐薇的注意,可却令我稍感不安。我也搞不清和唐薇应该是什么关系,说恋人吧,彼此也从没给过对方任何暗示,所以连珠胎暗结都算不上。说朋友吧,我俩平日里的联系比特务接头还要少。说陌生人吧,我俩毕竟还都知道对方的姓名,也在一起吃过饭聊过人生。我想我和唐薇之间的关系应该像我俩现在的行走轨迹一样若即若离,或许再确切一点的话,更像是下棋,总是敌退我进,或者敌进我退。

我有意的放缓了脚步,随后趁机溜到唐薇的身后,从并肩变作了缀行,我觉用得这样会让我惬意的多。

走了一会,唐薇突然回头,然后很惊讶的样子问我:“游幽,你怎么在我身后呢呀,是想为我当保镖吗?”

我心想,我当保镖可能么?唐薇确实有点高看我了,不过我对自己的那两下子认识的还是比较客观的,就我这身子骨,我毫不客气的说,充其量也就是当个保安了。但有一点我还是比较认同她的,就是今天看电影她得请我,我手头是真没钱了,别说看电影,我吃饭都是问题,我开始怀疑着裤兜是不是有个大洞,钱都顺着大洞不翼而飞了。

唐薇买完电影票后,和我一起坐在等候区的长椅上聊着一会即将放映的国产大片。在我张了两个哈欠,吸了三颗烟后,一名身着深蓝色工作服,胸前佩戴工作证的年轻女人有气无力的喊着:“检票了,排队。”

电影在一片漆黑的环境中拉开帷幕,我在前十多分钟还是和唐薇一样看得聚精会神,可在之后的一个多小时里,我却并没能按部就班的观看这部爱情片,而是自编自导了一部动作片。大概国产片唯一值得称赞之处,就是让许多和我一样没吃安眠药的观众能心安理得的安然入睡。在这个以我为导演并兼任主演的梦幻动作大片里,我梦见了一群坏人和我殊死搏斗,而杨小胖也出现在我的梦中,不过却是夹杂在坏人圈里。我在梦里义愤填膺的骂着他:你个死胖子,真他娘的没义气,出卖我前也不事先通知我一声。

当电影演到即将结束时,唐薇终于把我摇醒,然后她问我梦见什么了,怎么一个劲攥拳头啊。我揉着惺忪的眼,迷迷糊糊的对她说:反了,反了反了,这世道,居然连杨小胖都叛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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