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边小满心神不定的扒着饭,那边余父余母有一口没一口的随意聊着天,聊着聊着说到不合处开始掉脸子了,互相别过头,谁也不搭理谁。
余奶奶想要出口劝一下,却又不清楚两人是为什么事较劲,只好作罢,埋头喝着粥,脑子里不自觉地想到寺庙里的事情。
一时无话。
“嘭!”铁碗摔倒地上的声音在宁静地此刻显得格外大声,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着小板凳上的罪魁祸首。
小满闻声望去,看到自己的妹妹小意袖口上沾了些饭渍,面前桌上一根筷子耷拉着一半,隐隐要掉落的样子,小家伙赶紧用小手紧紧地抓着,往桌上推了推,然后缓缓地抬起头,眼睛里带着担心和害怕,厥着嘴,有些讨好地看着爸爸妈妈,显然她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我……”小家伙弱弱地出了声。
“余小意!你怎么弄得?”余母“嗖”地站了起来,声音大而洪亮,面色不善地出口斥责,看样子是恼火到极点!
“五岁的人了,连个饭都不能吃好!你将来能干什么?”余母开始怒骂。看着小意呆呆地看着自己,又恨恨地说:“还不快捡起来!愣着干嘛!”
小满有些意外地看了看母亲,母亲平时可是疼爱小意,几乎没有打骂过,现在发这么大火,到底是怎么了?
“哇……”小意显然是被母亲吓着了,她可从没有见过妈妈对自己发这么大火,心里一害怕,就呆坐在原地大哭了起来。
余母一见自己的女儿这样,心里更加烦躁不堪,上前就揪住小意的耳朵:“哭!哭!就知道哭!除了哭你还会做什么?没出息的东西!”
小意被揪住耳朵,心里更是难过,只能张大了嘴巴,哭声更是雷动!
上前赶紧拉住妈妈的手,把小意搂到自己的怀里,一只手擦拭着妹妹的泪痕,一只手建起碗筷,小满尽量让自己的声音软和而缓慢,她知道这样不会激怒妈妈:“妈!别怪她了!小意还小呢,不懂事!”
看着还在气头上的妈妈,小满没再多说,只是默默地拿起抹布擦了擦桌子,打扫战场。因为她知道,该是一家之主开口的时候了。
果然,在月光下的余父,身影一动也没动,仿佛是一尊雕像一般,坚定地沉默着。但是此刻他站起了身,眉毛纠结成一团,一脸晦色,叹了口气,向余母招手道:“素兰,别把火发到孩子身上,到屋里来,再商量。”语毕,余父率先起身往屋里走去。
小满看似乖巧地擦拭着桌子,其实早已心猿意马,心思跟着父母飞去了。
………………
卧室内,一个破旧的大衣柜靠在墙根,突兀着,有些显眼,一张桌子,几条板凳,还有一架挂满蚊帐的床零星地分布在屋子里,远远装不满屋子,整个感觉空荡荡地。
夫妻两围坐在桌子周围,煤油灯火光微微跳动着,映照着两张晦暗难明的脸,随着火光忽白忽红。此刻,周围逐渐地越来越黑暗。
看着煤油灯渐渐暗沉,余母随手拿起桌上的钩毛衣地衣钩把沉在油里面地灯芯往外挑了挑,直到灯火大明,已然看清丈夫的脸,这才又再次坐到凳子上,对着眼前沉默地男人开口道:“他爹!还没想好?”
“不是!只是有些担心。”余父轻叹了一声,低着头将胳膊上地灰尘轻轻掸了一下,压低了声音:“毕竟要先投这么大一笔钱,要是到时候赔了……就……”后面的话他想素兰也知道,便支支吾吾没明说。
“哼!”余母又是突然地起身,然后扬起胳膊指着余父大声说:“我看你就是拉不下脸去跟你大哥借钱!”
焦急地在空荡的大屋子来回走了两圈,余母恨铁不成钢,走到床前,拿起芭蕉扇,不停地给自己扇风,好像这样就能消火一样。
“你看看我们现在过得是什么日子?”余母拿着扇子对屋子指指点点着:“别说没有置办彩电,就是连照个明也要一省再省,电灯平时少见用,还要用煤油灯来代替!”
余父面对余母地指责,心里也是一堵,免露愧色地看着她,张了张口,却还是没有说出话来。
“以前没有机会也就算了,现在好不容易张得民家的荷塘承包到期了,谁都在挤破脑袋去争取,希望拿到下一次的承包。你倒好!机会最大,却不敢做!”余母连着说了这么多,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松了松口气,想喝口水,但一想到固执的丈夫、自己的哭,竟嘤嘤啜泣了起来。
“我容易吗我?跟了你这么些年,从来没有抱怨你,兢兢业业地照顾家里的每个人,这么些年,新衣服没见添几件,首饰就更没指望过,还每天做牛做马忙完屋里的事还跟着你去地里。这么久了,我要啥了吗?小满打小就捡别人的旧衣服穿,穿不下再给小意穿,这……这……呜呜……”
“现在眼看他们一个个都要上学了,家里还是这么个情况,到时候拿什么来交学费?拿什么来养活家里这六口人?”
“别老想着你的面子,面子再重要有孩子重要!”
余父猛然一怔,是啊,面子再重要有自己的孩子重要?而且这次成功了,不仅家里人会好过一些,有钱了,面子也有了,生活也好过了。我怎么这么笨啊?余父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这才发现自己的坚持明明就是输不起的表现。
上前拉了拉妻子的手,余父愧疚地说道:“真对不起!素兰,是我不好,我决定了,去争取这个荷塘的承包!”
“真的啊!你想通了?”余母面色一喜,兴奋地大叫着:“那真是太好了!”
“只是一开始就要投五百块钱进去,风险太高了!”余父还是有些顾虑。那个时候,五百块对于农村来说,是相当一笔大钱了,而这个时候,余父所有家当也不够的,还得借债。
“高风险才有高回报!”在门口偷听的小满实在忍不住了,推开房门,端着两杯凉茶递上前插嘴说道。
余父见小满说的话很在理,但是还是觉得疑惑,不像是一个七岁的娃娃说出来的话,于是面色一沉,问:“小满!这些话你听谁说的?”
“老师们有一次聊天,被我听到的啊,觉得很有意思就记下了。”小满眨巴着眼睛,大声说:“爸,我还听老师说,做任何事情不能畏手畏脚,放开胆子去做才能赚大钱!”
“去!小孩子家家的哪来这么多歪理。”余父挥了挥手赶小满出去。
“嘻嘻……我这就出去,不过,爸、妈,要喝点茶解解渴哦…嘻嘻……”小满调皮地对自己的父母眨了眨眼睛,笑着离开了。
“哎哟,这孩子……”余母见小满这一番动作,心情好了许多,有些好笑地看着自己女儿对自己做鬼脸。
回头望着余父思索的表情,小满知道余父是听进去了,余父心里对读书人总是有一种敬佩,认为老师说的话总没能错,而且这话本身也在理,他一定会听的!放在身侧的小手紧紧地握成了拳!
村里的那个荷花塘不仅是夏天开遍白莲供人们鉴赏的作用,还有就是村干部用来承包给村民们种莲藕,为了以示公平,不让一家独占,村里规定的是每五年换一个承包者,而到今年,刚好是到了换人的时间。
小满是知道种藕是较为赚钱的,上一个承包者就是露露的爸爸,小满原来经常在露露家玩,久了也就自然知道藕带来的效益是有多惊人。前一世小满记得就是今年,自己的爸妈也要去竞争,因为爸爸年轻时曾帮别人种过莲藕,有技术,这才放心地去竞争。只是爸爸做事瞻前顾后,下手太晚了,才落入他手。自己才想到要提醒父母承包荷塘,结果就听到他们的商议,看来与他们的想法不谋而合,小满知道自己只能不时地加强爸爸的信心,不时地催促,不可能让他完全听自己的,但是这已经足够了。
要说承包能不能一举拿下,其实不用担心,村里首先考虑的是那些有老人、孩子、家穷的家庭,小满家刚好符合!
接下来主要的就是筹钱的事了,但是只要爸爸能拉下脸去外借,就不是什么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