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离殇
胥梦城一直被认为是整个华胥的中心。西面历经大小诸国，就是西方的尽头——神山；往东去经过几个大国，就是一片赤红色的高原，那里相传是千古之前被万族的鲜血染红的，至今一直是人类的一片禁域——赤血红原；至于南面则是一片无尽的汪洋，被人们称为修罗海；还有北面，那里是人们最敬畏的地方，那里栖息着这个世界上生而强大的种族——龙族。人们之所以敬畏这里，是因为无论是神魔还是修罗，这些毕竟离自己的生活太遥远。而北面，时常有人类强者去那里寻找自己的机缘，如果能侥幸得到一只龙族血统的云兽的认可，那么他就会被人称为龙骑士，那时实力和荣耀的象征。更有甚者，如果能被一只真正的巨龙认可，那么，作为圣龙骑士，他一定会史书上的一个坐标。
丽丝现在要做的就是带着姚言一路向南行，先要抵达其维多要塞，在那里和自己失散的随从汇合，然后顺着亚马逊河流一路向北，在纽莱茵首都哈士曼改道直接前往神教总堂。
那匹雪花骢安静的向前行走，带动身后的马车平稳的行驶着。那马车的窗帷伴随着轻风微微的摆动，掸去一路的风尘。只是随着偶尔的颠簸，那辆马车发出咯吱的叫声。这时，那匹雪花骢也会适时的发出一声轻响，像是在叹息。
姚言与丽丝离开离蛮行了不到一天的路程，居然远远的看见一座城郭，只是一只黑影，就如刚从魔兽森林里出来时见到的离蛮国一样。只是，在看到这片城郭后不久，便有一大队人马飞奔而来，扬起漫天飞舞的尘沙。都是装配齐备的轻骑。直到他们靠近时，才发现那领导之人正是那离蛮国中趁乱逃走的赛旗亲王。那队人马并未直接掩杀过来，只是围绕着马车盘旋一周后将姚言和丽丝团团包围起来。这一队骑兵足足有三百多人。
可是，任由他们再怎么气焰嚣张，丽丝却并不理会他们。随行的老人只是驾驭着健壮的骏马拉着马车依旧安然的向前行驶。老人也曾有过热血的时代，这些并不能让他惊怵。姚言依旧骑着神骏的雪花骢在马车周围徘徊，做好一个称职的护花使者。
赛旗作出声势，竟没有看到对方的惊恐。加之先前离蛮国他们的出现扰乱的自己的计划。所谓新仇旧恨，这位亲王一蹬马腹，一人一骑闪电般窜出。随即，只听嗖的一声，一只羽箭飞射出去。这时，只见那匹拉车的骏马四蹄扬起，一声悲鸣，倒在地上挣扎。那马车也是随之猛然倾倒，坐在车前的老人更是摔倒在地，滚出好远。
于此时，只听万马奔腾，显然那赛旗率众袭杀过来。原来他见识过丽丝术法的厉害，不敢给她出手的机会，故而略施手段
制造混乱，趁机将其擒杀。至于姚言，根本没有被他放在心上，虽然见识过他的不凡身手，但在这轻骑的冲击下，纵然他又再好的身手，也只有引颈受戮的下场。更何况，他坐下的那匹白马是他的必得之物，上次离蛮国的变故必然会惹得卫东凌不快。在这位亲王眼里，他身后的太子还有整个纽莱茵帝国都是可以大加利用的，此时更不能交恶。如能献上这匹白马，必然会是这段僵化的感情有所缓和。
姚言听到了那一声悲惨的嘶鸣声，顿时大感不妙，急忙回马策应。待他下马赶到侧翻的马车旁边时，周围的几百铁骑又正好奔腾而来。此时的丽丝正好从马车里爬了出来，仍旧从容优雅，怀里还抱着不知害怕的乌莲。
遭遇也突然的变故，显然超出了设想。强烈的危机感直袭心头，姚言慌忙之下竟不知如何应对。他一时心急，竟没有发现丽丝安之若素的神情。
那几百轻骑如闪电般呼啸而来，滚滚马蹄声扬起漫天的尘埃。万马齐喑，嘶鸣声混在一起，竟也能叫人感觉心跳加速。
雪花骢本是世上难匹的骏马，也是历经里无数的战火。此时它焦躁的围绕着倾翻的马车游弋，伺机寻找突围的突破口，可是每次它都无奈的折返回来，因为四周都是装配齐备的军马，载着全副武装的骑士。它绕着马车提溜一圈，那围杀过来的轻骑便靠近了许多。它不禁变得焦躁起来，时不时的昂首嘶鸣。
姚言此时正苦于正无计可施，突然从眼前晃过一道白色的影子，他抬头看时，不由眼神一亮。姚言立时便运转起自己的《地皇经》，施展大地横波。
姚言修习《地皇经》的时间并不算长，而且这招大地横波他使的并不纯熟。故而所能控制的范围只有十丈，而且威力并不是太大，只能简单是地面隆起或者下陷，却并不能作为杀敌制胜的绝招。不过，这一招对付军队的冲锋似乎有很显著的效果。
至今那被尘埃遮挡住的地面，顿时迅速的变化起来，有地快速隆起，有的迅速下陷。只是一瞬间，原本平坦的地面忽然改变的面目全非，像是直立的嶙峋的山石。
那一群疾驰的战马，如迅雷般急行，携带者奔雷之势。可是就在那一瞬间，有的马匹碰到赫然突起的地面，毫无防备的给绊倒在地；有的则是刚好踏进了下陷的坑洞里，直接给折断了马腿。而更多的马匹则是直接被前面的马匹堵住去路，硬生生的给撞上去的。
赛旗并没有参与冲锋，以他的身份只需在一旁观看战局就可以了。他亲眼目睹了自己的铁骑在一瞬间溃败的场面，嘴角忍不住直抽搐。这一刻，他赛旗终于明白了当初卫东凌的雪花骢是为何会突然暴起的。
为了能有效的发挥骑兵的冲击力，赛旗特意在包围那辆马车的时候留了一段合适的空间，以便骑兵在冲锋时拥有最高的速度。却不曾想到这一刻正是这冲锋的高速给了自己致命的一击，几百铁骑就在这一狭小的范围内拥堵在一起。他们互相挤撞，跌倒在地，大部分人马都受了重伤失去了战斗力。还有那极少不曾受伤的，也都被嘶嚎惨叫的人畜围困住，内心只剩下惊悸。场面顿时混乱的不可名状。
姚言只想用这一手稍稍阻碍一下对方的冲击，让丽丝有时间施展她那大范围的杀伤绝招。不曾想这样就直接覆灭了那支奇袭而来的骑兵。
那队骑兵狭风雷之势而来，速度无与伦比。奔跑在最前面的摔倒之后，在惯性之下，竟然擦着地面飞速滑行。十丈有余的距离，竟然转眼即至。姚言还未有反应的时间，就见一个庞然的黑影劈面而来，快若奔雷。然后他感觉像是淋了一场雨，是一场带着腥味的温热的雨水。姚言反应过来，看着距离脚下不足一尺的一道鲜红的血痕，不禁升起一股寒意。他看见了那具已经摔得血肉模糊的马尸，那突然飘洒的温热雨水就是这匹战马一路喷洒的鲜血。姚言的内心震惊的无以复加。
这眼前的一幕，似乎和适合丽丝的心意，她饶有兴致的观看着。看向姚言的眼神甚至有不惜吝啬的褒奖。姚言看到她脸上的神色，苦着脸说，“你的心真狠，死了那么多人，你眼睛都不眨一下，还有心情在那里笑！”
“这些人可是你杀死的，都是你的功劳。”丽丝只是一声浅笑。
虽然内心着实有些凄然，但是姚言是绝不会就这么放了那祸首的。可是当他抬头四望时，却哪里有那湛离亲王赛旗的影子。那赛旗显然是见机不对，早早的抽身逃走了。这一次竟然又让他溜走了。
并没有去理会那些残兵的惨状。姚言在老人的指点下重新套上马车，只是原本拉车的骏马已经倒毙在地，他只好将那匹神骏的雪花骢派了上去。那匹雪花骢也是被这惊心动魄的场面冲乱的心神，竟然就这么老老实实的去拉车。不过姚言看着这样一匹沦为拉车汉的宝马，不免为它感到惋惜。不过当他环望四周时，只是见到一片凄惨绝伦的场面，哪里还有心思去寻找一匹完好的战马来承担拉车的重任。
几人就这样继续上路。
那位老人本来年老体衰，在离蛮国时就受了伤，如今一番折腾，老人更是虚弱不堪。雪花骢平静而柔和的踱着小步，慢慢的前行，马车足够平稳的行驶，给车内的人最大程度的舒适。但是年老的人毕竟不受折腾，经过这一连番的波折，他的身体是日渐虚弱。
丽丝蹙着眉头允许马车放慢速度，以减少颠簸，并且不时的施展神术来调理老人的身体。但是他毕竟是大限已到，这些依然没能使老人停止虚弱下去。
老人自知命无多时，却也并不懊悔。他带着对生命的无限眷恋，回忆着自己的过往。讲述自己一生历经的故事。他，也是一个有过故事的人。
老人临死前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那是一份藏宝图，是老人年轻时侯四处游历所得，是他挖掘了一处宝藏所得。不过正是因为这份宝藏，他被自己的队友合谋暗算，从一个武道强者变成一个普通人。不得不背井离乡，远离自己的亲人朋友，独自孤独的承受着生老病死的折磨。
老人并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因为过往都是一段惨痛的回忆。他临死前嘱托姚言去替他寻一个人，他并不确定那个人还活着，但那毕竟是他唯一的亲人，是老人一生坚强活下去的希望。他想在自己死后知道他还活着。这就是对他的慰藉。
荒凉的古道上竖起一座新坟。姚言的心里一片冰凉，来到这个世界，他是第一次亲身经历生离死别。他不禁想长啸一声来舒缓自己内心郁结的离殇。
丽丝说：“看到许多人死去，我都能淡然面对。不舍固然有，但也只是一丝淡渺伤感。是因为我见过了太多的生死，在这世上也从来不缺少这。”
“哦，难怪你见到那么多的死人，居然还能笑出来。”姚言想起前几天遭遇湛离国亲王赛旗时所历经的凄惨场景。
“自从神明归寂后，这世界已经开始朽坏了。我们只能靠自己。”丽丝仿若未闻，不屑的笑笑，“我面对别人死亡时的反应，或许不是你内心里期望的。但是，面对想要置你于死地的敌人，你只能欣悦的去正视他们的消亡。他的死你难道还不能觉悟吗？”她指着那座新立的孤坟。
那一座坟独立在荒原之上，没有墓碑。它只是一座光秃秃的土丘，今后也不会有人知道这土丘之下埋葬着一位老人。或许只有风儿吹过，会为它送上一曲忧伤的歌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