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文秀同志的追悼会三天后在榆林大戏场内隆重举行。所有丧事费用全是榆林社菜农摊的，没花信用社一分钱。
那天天空飘着蒙蒙细雨，风儿一吹，雨滴就扑打在人们脸上，所有参加追悼会的人脸上交融着雨水和泪水。
灵棚前的花圈堆成了山，汇成了海。一副挽联惹人注目，写着八个苍劲的大字：“生前无私，死后无憾。”
一班民间鼓乐队自发组织坐在章文秀的灵棚前，凄惨惨奏着哀乐。
张主任早早来到榆林信用社，他说他一晚上没睡，为章文秀写了一篇悼词，让我们修改修改。
我接过一看，稿纸上泪迹未干，哪有勇气看下去，佯装翻了翻，交给张主任说：“写得很感人。”
张主任还告诉我联社的车去接小玉和他爸爸了，派走车，张主任和章文秀的丈夫通了电话，问他章文秀下葬要不要等他和小玉回来。章文秀丈夫说：“不用等，到时间就下葬吧，我怕小玉见了那个场面承受不了。”
将近中午时分，张主任致完悼词，大戏场呜咽声不绝，男女老少黑压压跪倒一片。
起灵时，章文秀的干妈拦住了，她抽泣着说，她要给章文秀拉灵，有人怕她年纪大有闪失。老人不依，说不让她给章文秀拉灵就碰死在灵前。
“我也算一个”“我也算一个”老李、孙有富、赵师傅等好多人来到灵前。
“不行，人多了会绊住秀子升天的脚的。”章文秀的干妈把早已准备好的灵绳只分给老李、孙有富和赵师傅。
拿好灵绳，一声殡炮响，哀乐响起，四位白发老人背搭灵绳，踉踉跄跄拉着灵车踏上了湿漉漉的送葬路。
白发人送黑发人，令人痛断肝肠的情景使无数夹道相送的群众不忍目睹。我也实在没有力量来支撑自己走在送葬队伍中。从杨庄水库大坝下面路过时，我悄悄离开了送葬的人群，想一个人冲上大坝大哭一场。
然而走到坝中腰，我再也无法迈动自己的脚步，一个更让我无法面对的画面出现了：
小玉坐在爸爸怀中，与爸爸静立在妈妈牺牲的决口处，一动不动目送着送葬队伍。一旁的小陈将一大束鲜花和一个生日蛋糕分枝分块地抛向呜咽的河水中，突然，小玉凄惨地哭喊出一句：“妈妈，生……日……快……乐……”
雨更大了。
整个世界都充满了泪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