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山深处隐着一座古朴的寺院。前后遍栽榆树,夏天刚过中午的日头正是强之时,行走于本就不平坦的山路也是件十分累人的事。
青绿的榆树荫下,绿萝头顶着一大块荷花叶子,一袭翠色的衣裙显得尤其的可爱。樊月穿的较多,已经是受不了这大中午的天气。
“喂,我说你走快一些。”绿萝回头有些不满的吼道身后的人。
樊月抬起眼角,有气无力的答道:“我快要累死了,你也不来扶扶我?”说完,抬手做出需要被人扶的手势。
“不要。”她蓦地转身,对着前方的青石路石阶数了数。樊月大病初愈,绿萝其实心里也在担心。
“你要不要在这里等我,我去去就来。”绿萝与他商量道。樊月靠在榆树下,抬眼望了望她弱不禁风的身板,果断的摇摇头。
“为什么。”绿萝急道。“我没有多少时间等你在这儿耗。”
樊月的眸子里的神色紧了紧,他穿着一件白色的锦袍,俊朗的面容上挂着一丝温柔的神色,不过一瞬间又恢复成那副玩世不恭的姿态。他撑着脑袋,对绿萝指指那隐在云中的亭台楼阁问道:“如果我陪你去,你会不会对我有改观呢?”
绿萝摇摇头,对他苦涩一笑。
“走吧。”樊月唇上带着如花蜜一般红润的光泽,绿萝侧头望望,也便放下心来。他这番却要争着走在绿萝的前头,一袭衣角擦过绿萝的手腕,手被他抓在了手中。
绿萝一惊,想要收回来之时,却无奈已挣不脱。绿萝发火也不好,怕惊扰了这静谧的周遭,于是也就顺从了他。樊月一喜,更加用力的握住了绿萝的手。
樊月是在半月以前来到绿萝的家,也就在没出过东海一步。借着养病的理由,村中人的闲话也就慢慢平息了下来。樊月这人也奇怪,赖在这里的理由一大堆,可最让绿萝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却是说是想要留下来陪着她。
她忆起这段话时,正踏在去给天上的爹娘拜祭的寺院的路上。父亲被战乱拉去做了军医,生死是早就有定夺的事。生在如桃花源一般的东海,死不过是世间的问题。娘在听闻消息之后,毅然而然的跳崖而死,尸骨未寻,那寺院外梨花树下的不过是衣冠冢而已。
绿萝却坚持每年的五月初头都去祭拜。
“原来不告诉我是因为这原因?”樊月站在其身后,陪着静静跪着的绿萝。
“恩。”她点点头。“村里的人都可怜我,可我最不想你可怜我。”她的语气充满倔强,想个孩子一般。
“为何?”樊月问道。
整个后院种满了梨花树,不过却是早已过了开放的季节,青绿的叶子下铺满了一层谢花。
“没有为何?你为何事事都要讲究个缘由,没有原因。”她说这话时,显然是带着一层不愿意被人触碰的内心的情感在其中。
“我对其他的事可没那么多耐心,不过也就是耗在你这里而已。”他说出口时,才惊觉自己似乎说了什么不该说出口的事。
“什么意思。”绿萝问道。
树荫下,一女子站起身来,额间的碎发落在眼里也毫不知觉。叶子翻着银光吹着细微的凉风,樊月唇角带着一抹浅浅的笑容,慢慢吐字道:“喏,好话不说第二遍。”
“不说就算了。”绿萝理理自己的头发,脸上的红晕却是暴露了自己心中所想。
樊月心中暗暗的笑了,也就没再多说。自然情话这东西还是少说为好,多说了,不就成了女人心中的花花公子了吗?想到这里,樊月摸摸鼻子,且怕的是这名号在她心里也是深深根种了吧。
寺院中还住了一位老和尚和唯独的两位小和尚。红木砌成的房子,里里外外被梨树包围着,院内焚香,烟雾寥寥,那老和尚端坐在屋内的团蒲上。
樊月无奈的与绿萝同座上的那和尚拜上几拜,看上去也像是快要飞升的仙人,虽论品阶,这老和尚修行了几千年也不及他,可奈何现在是特殊情况。
那老者微微屈身,像樊月躬身,也算是拜见了。樊月略微抬了抬眼角,算是应过了。
“老师父,我来就是想问问我爹娘好吗?”绿萝捏着裙角,似乎很不放心。
“魂归西天,固然是好的。”老和尚略微合上眼角。“生生死死,不过就是换了方式活在不同的地方。所以施主,何必要执着与生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