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金凤嫂子的伊素瞬时又感觉到口渴难耐，从冰箱拿出水后，伊素咕咚咕咚使劲喝着。
“他也太过分了吧？”
回过头来一想，吴金凤这个男人的确太过分了。
从那天走了之后，他竟然一个电话也没打，而且最后搬行李也没露面，竟叫他嫂子过来帮他搬。他食物中毒的时候还是我陪他去医院治疗看护的呢，看他吃冷饭冷菜，我还特意给他热一下让他吃，而且我还帮他打扫房间给他换床单被罩什么的，还有，还有，还有什么呢？肯定还有什么啊……其实没有了。剩下的全是折磨他的了。真该死！反正那三件事我帮过他了，可他竟然是这么忘恩负义的人，如果知道他是这样的人，我当时怎么可能让他住在这儿，可能当天我就把他给赶出去了。所以到了搬家这天，他起码也得来和我说声谢谢又或者是对不起，正式地道个别吧。就是正式道别不行，那随便道个别也行啊。还有，相亲相得还挺顺利？怎么会那样呢！！
“混蛋！”
伊素咬着牙愤愤不平。
刚见面就喜欢上了？本来就怕他看上别人如今竟然真是这样，此刻的伊素是既伤心又愤怒。
“这个和我接过吻的混蛋！！他怎么能那样呢？”
伊素大叫道。
他怎么可以这样呢？就在不久之前还追在我屁股后面说什么喜欢我，甚至还强吻人家两次，如今刚相完亲就喜欢上别人了？真是个可恶的家伙！
“这个世界上看来谁都不能相信！”
那么直接地和别人告白，本来还以为他是纯真带着点儿傻气，可现在看来，他真有可能是个老手了，竟然做得出如此阴险狡猾的事。
“哎，被骗了，彻底被骗了。”
哎，气死人了，气死了！
怒气冲冲的伊素来到洗手间刷起了牙。
“和他相亲的那女人到底有多好，多漂亮呢？竟然一见钟情？”
就在伊素若带感伤地在那刷牙的时候，金凤的牙刷突然被伊素看到了。这的确是搬家最容易拉下的东西。环顾了一下四周，金凤的洗发露和手巾也都还在。那个看上去档次就不高的刮胡刀也还在。就算金凤嫂子再怎么仔细地打包，还是拉下了一些东西。
伊素刚想把他所有的东西扔到垃圾桶，可她还是放下了，因为伊素突然觉得这些东西好像在等着主人回来似的。虽然伊素知道它们的主人不会回来了。
“搬家当天起码当事人应该过来才对啊。他自己不来竟然叫他嫂子过来！难道他和我结仇了吗，难道他就那么讨厌见我！”
气呼呼地从洗手间出来后，伊素又洗起了碗，可一看到那洗碗的泡沫就又想起了金凤那天帮她洗碗的情景，然后伊素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就是他送花的那天，看到我和贤成在一起的他还气呼呼地跑出去，喝了闷酒回来后还和我大吵了一番，后来又听说贤成只是我的朋友就笑得和个孩子似的，之后又帮忙洗碗，再之后……吻了我。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那个叫着我名字占有我舌头的金凤。
他本来是那样的啊，说喜欢我的啊，怎么转眼就跑到别的女人身边了呢？怎么会有这种事情呢？
“你难过什么？你不是不喜欢金凤嘛，现在难道觉得放他走可惜了？”
在那嘲讽了自己一番后，伊素郁闷地刷完了碗。刚要脱橡胶手套的时候，伊素看到了煤气灶上的锅。金凤就是用这个锅煮海鲜汤给我喝。
“竟然锅也忘记带走了。”
他做的海鲜汤的确很好吃。那天其实从父母那已经吃得很饱了，可回来一闻到那香味就忍不住了，晚上吃了不说第二天早上又全部吃光了。
“为什么会留下这些东西啊？总是让人家想起他嘛！”
伊素把锅放到水池里后就回屋躺下了。
“再怎么说搬家那天他也应该来啊，起码和我打个招呼再走啊！”
伊素突然坐起来大叫道。
“太过分了，黄金凤凰！”
伊素又被愤怒和难过纠缠了一夜。
“吴金凤，你这个黄金蝙蝠！！”
“混蛋……”
“你从哪里，哪里，哪里来的呢，黄金蝙蝠……秃秃的头顶，十二根肋骨……”
伊素不由自主地唱着动画片《黄金蝙蝠》的主题曲，感到不对劲抬头一看，原来慧静和政道在那笑着看着伊素。
“您也知道《黄金蝙蝠》吗？”
“小时候好像看过。虽然不知道唱得对不对，但就是不自觉地就会哼唱。政道你也知道这首歌？”
“我太熟悉了。我们男生当年可喜欢这个动画片了。能和《糖果》平起平坐呢。”
“我知道《糖果》，但不知道《黄金蝙蝠》。”
慧静说道，因为慧静比伊素和政道小大约五六岁左右，所以她可能不知道那个动画片和主题曲。
“我就只记到十二根肋骨那里，其他歌词都忘了。反正就觉得那首歌很有意思。”
最近不知为什么《黄金蝙蝠》这首歌总是挂在嘴边。都怪吴金凤那只黄金凤凰，只不过换成黄金蝙蝠挂在嘴边了。
“那首歌的确是挺有意思的，秃秃的头顶，肋骨十二根。就算那样也很神气。被宇宙的怪物打走了吗？没有，没有，抓了只鹰就回来了。黄金蝙蝠！”
听了政道的歌，慧静大笑起来。
“就算是个动画片，可这歌词也实在有点太奇怪吧。”
“现在听上去是有点儿搞笑，可那个时候真的是很喜欢呢。”
托政道的福，办公室迎来了久违的欢声笑语。
“我们从这周五一直休到下周二吧。”
听到伊素突然地说要放假，慧静和政道开心地看着她。
“周五，周六，周日，下周一，下周二。五天不少吧，满意吗？”
“当然啦。”
“我们尽量在周四把手头上的工作都做完吧。”
“好的。”
本来没打算要休假的。去年虽然也很累，可一看到那些焦急等待办理破产的人，伊素就不忍心，想赶紧帮他们解决问题，只是对慧静和政道有点不好意思。可这次实在是没办法了，主要是一点儿也打不起精神来工作。早上既不想起床，晚上又睡不着，持续熬夜又导致疲劳累积，后来直接就是神经衰弱了。就因为这个，这两天工作的时候也变得特别敏感。过去一些可以理解宽容的事如今却死咬着不放，弄得那些破产申请者一个个的郁闷之极。而且还时不时的戴着有色眼镜看人，问他们一些出格的问题。就因为这样所以说才要休假的，因为想要把心稳下来实在是需要时间的。
有的东西在时不会去留意，可一旦不在了就会感到恍然若失，看来真的是这样。现在这里只是少了金凤一个人而已，以前他经常不回来，在外面住的时间比在这里住的时间要久多了，可如今家里的氛围怎么就和寺院似的呢。比以前变得安静了，不好吗？一点儿也不好，太寂寞了。如今自己一个人住了，不会方便很多吗？一点儿没有，太无聊了。如今好像在等什么人回来似的，可现在不会再有人回来了。但每次去洗手间的时候，伊素还会踮起脚尖走路，之前是怕吵醒金凤，可现在还是这样就有点说不过去了。伊素觉得自己真的有点变得不正常了。金凤又不是刚搬出去一两天，又或是三四天，金凤已经搬出去挺久了，虽然也只是十天而已，但如今伊素还是觉得金凤还是住在这里。这个错觉也有点太过了。而且如今每次电话一响，伊素就会期待是金凤打来的。事实是金凤从那之后一次也没给她打过电话。伊素实在没法再这样下去了。得采取措施才行，得想点办法赶紧忘掉金凤才行。所以伊素选择了休假，她想趁休假把有关金凤的事情全部忘记。
“是任贤熙本人吗？”
“是的。”
坐在伊素对面的这个女人看起来实在不像三十八岁，因为她看上去实在是很老很憔悴。让人一看就觉得她可怜。到底她是受了多大的罪才变成这样呢？虽然她很瘦，但她的脸很胖，而且脸色也不好，肯定是得什么病了。虽然不知道她得的是什么病。
“您哪里不舒服吗？”
在审理之前，伊素因为担心她的身体状况便问了她一下，结果她却在那摇头，看来即使是有病她也不想说的样子。
“您觉得可以进行审理吗？不舒服的话可以直接告诉我。”
“我没事……还是快点儿审理，能早点结束就好了。”
任贤熙深吸了口气说道，说完又叹了口气。
“那么审理开始了。”
“好的。”
“朴胜道是你的丈夫吗？”
“是的。”
“现在他在拘留所对吗？”
“对的……”
任贤熙又叹了口气。就好像如今的她除了叹气也没其他办法的样子。其实的确是那样。因为工厂倒闭，本来就债台高筑了，可雪上加霜的是，他丈夫竟然挥拳打了来追债的人，如今他因为打了人被关在拘留所了。如今她剩下的只有那巨额债务和那可怜的孩子而已。自己一个人实在解决不了，就把孩子放在保育院了，自己则想尽办法还债，可最后还是还不起所以申请了破产。因为她知道除非中彩票，否则她肯定是自己解决不了的。因为她知道如果申请破产的话，最起码她可以找回她的孩子和他们住在一起。看到任贤熙那为了子女可以去死的决心，伊素真的是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父母对子女的那种无私的爱。
刚开始引进个人破产制度时，百分之九十五的破产申请者都是男性，可就在最近几年却发生了逆转，破产申请者中，百分之六十都是女性。虽然与任贤熙的情况不同，但如今女性破产申请者变多主要是因为女性创业者越来越多的缘故，随着女性社会活动的活跃和增多，当然破产的女性申请者会比男性申请者多。虽然业界会说十名女性创业者也就有两名能赚钱，其他都赔本的讽刺笑话，可每天都会处理破产案子的伊素却知道实际情况。
“你的两个孩子现在都寄养在保育院吗？”
“是的……”
父母都健在，孩子却寄养在保育院，任贤熙十分自责地低着头回答着。
“你经常去看你的孩子吗？”
“一个月能去看两次左右……主要是不休息。”
任贤熙用发抖的声音回答道。而且此刻的她呼吸还有点儿急促，嘴唇也发白，感觉这审理她都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样子。
“任贤熙？你如果不舒服的话一定要说啊。”
“没事，不好意思，能给我杯水喝吗？我实在有点口干……”
听到她的话，政道赶紧倒了杯水给她。她一口气儿就喝完了。
“不好意思啊。突然发生了这样的事，心里实在是郁闷，不管白天还是晚上，我其实一直是这个状态……看来是因为失眠的缘故吧。”
像所有的破产者一样，如今的任贤熙不仅承受着精神上的折磨，也承受着肉体上的折磨。很多，不对，应该说所有的破产者刚开始都是首先会因为心里的焦急感而承受精神上的折磨。又加上那些追债的人不分白天黑夜地威胁，恐吓，以及电话骚扰，而且还不是一天两天的如此，短的几个月，长的几年的都有。长此以往，想不得病都难。
“您说过想和儿子生活在一起对吗？”
“是的……”
任贤熙好像除了那个其他都别无所求的样子说道。
伊素昨天去任贤熙孩子那个保育院看过了，虽然是要去确认一下任贤熙的孩子是否真的在那，但更重要的是想去确认一下她的孩子是否健健康康地在那生活。看到他们在那儿过得很好，伊素也比较安心了。虽然孩子们看上去很想父母，有点不精神，可万幸的是孩子的健康状况良好。
“您的丈夫什么时候出来呢？”
“明年，明年一月。”
“你的住址是？”
“其实没有固定住址……”
“听说您有时也在外面露宿？”
“……”
任贤熙又叹了口气，但是她没有哭，感觉如今的她眼泪早就哭干了。
“您现在又工作吗？”
听到伊素的问题，任贤熙略带担心地看了伊素一眼。因为她觉得万一说有工作，她的破产申请就有可能办不下来的样子似的。
“请说吧。您有工作，有收入吗？”
“有是有，但挣得不多，就几十万而已……可债归债，肯定是要还的，可实在有点儿太残酷了，凭我的能力怎么可能还清四亿呢？”
任贤熙一副不想活的样子说道。
“现在最重要的是如果你判定你破产和免债了，你打算怎么安排你孩子的事呢？”
“我打算再把他们寄养在保育院几个月，不对，是一年，趁这期间我会努力赚钱存钱，然后再租个月租房把孩子接过来一起住……”
任贤熙用颤抖的嗓音说道。虽然努力忍着没有哭出声来，但眼泪早就顺着她的脸颊淌了下来。
“哪怕早一天让我孩子回来……”
终于她开始呜咽起来。
“我想和他们……一起住。拜托您让我们可以一起住吧。”
伊素递了几张纸巾给她擦泪后，突然她竟然从椅子上下来跪到了地上。
“您起来吧。”
“明年我的大儿子就要上学了。虽然不像别人那样什么都给他买，可至少没饿着他啊。虽然不是每年都给他买新衣服，可至少给他穿的干净整洁啊。虽然我有可能坐牢可我实在是想亲手给我孩子整理书包，请您救救我吧，法官大人。”
任贤熙跪在地上双手合拢貌似祈祷似的和伊素诉说着。伊素赶紧扶她起来坐到椅子上。
“当然了，您当然要那样做。有点儿不足怎么了，逢年过节没有给他们买新衣服又怎么了，他们能和父母生活在一起就已经很幸福了，累点苦点又有什么关系呢？
任贤熙，您的破产申请我批准了。而且我也会批准您的免债申请的。您赶紧准备一下，然后把孩子接回来吧。您自己的孩子当然还是要您照顾才行。”
听到伊素的判决，任贤熙像是掉了魂似地看着她。
“以后那些债主不会再纠缠你了。如果再纠缠你的话，你就告他们。还有，您把这个收下吧。”
伊素递给了她两张名片。
“您给他们打电话，他们会帮助您的。”
伊素给的那两张名片中，一个是为那些实在没地方去的家庭提供住宿的团体电话，另一个则是个人服务志愿者的电话。
“您一定给他们打电话啊。”
“好的，实在太谢谢您了。还有，我会怎么样呢？”
“我已经判决了。您从今天起就从所有的债中解放出来了。”
伊素爽快地下了判决。
几天后，伊素就得知她们母子已经接受那个团体的帮助有自己的地方住了。虽然那个团体可以提供住处，可水电费等一些其他费用还是要他们自己出的。虽然拿到一些政府补助和其他企业或个人的一些捐助，可那些钱还是不能解决全部问题的。
伊素在九个月之前开始捐助这个团体。也是在处理像任贤熙这样的破产申请者时开始的事。虽然每次捐的不是很多，但自从开始捐款后，伊素看世界的视角都变了。过去可能看事情可能会认死理，红就是红，黑就是黑，可自从那时开始，自己学会了柔和的看世界。从那个时候开始，伊素便支援了两个柬埔寨的孩子。伊素只要每月捐四万就可以为两个孩子提供营养餐。
在休假之前把任贤熙的案子处理完之后，伊素和政道慧静三人的休假终于开始了。从法院出来的伊素坐上公交车后，看着窗外想着该如何装饰金凤用过的那两间屋子。装饰房子可能也就花个一天，剩下的四天该做什么呢？
要不去旅行？可自己去又太凄凉了。要不去父母那？可就算去那也就花个一天啊，还剩三天做什么呢？要不剩下的三天看未处理的案子资料？那我到底休假是为了什么呢？纠结的伊素呆呆地看着窗外，结果正好看到旁边的警车。
“警察……吴金凤。”
如今只看到警车都能想到吴金凤。
此刻吴金凤正在做什么呢？说不定婚期都定下来了呢。
每次想起吴金凤都觉得他太过分了。都过去这么久了，他怎么连一通电话也没打呢。就算当时再怎么不欢而散，就算他再忙，他怎么会连搬家那天都不来反而叫他嫂子来呢？心里太不是滋味了，太可恨了！如果不觉得可惜肯定也不需要想了，赶紧把他忘记就算了，可心里不知都下了多少次决心了，可还是忘不掉他又该怎么办呢？每次一想到他又会觉得留恋和气愤，如此恶性循环该怎么终止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