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邈的话犹如一声惊雷，在整个房中炸开，房中呈现出了异样的静谧。李邈没有抬头去看贺兰珩的表情，他知道说出这句话的自己很卑鄙，可是……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办法了。
“你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吗？”贺兰珩一贯冷凝的声音中流露出一丝丝的愤怒，以及……失望。
“我想了很久，也想得很清楚。”李邈抬起头，双眼静静注视着眼前披散着头发的贺兰珩，眼神中满是挣扎，“那一日，初儿掉落芙蓉池中却是为了去救另一个人，这说明了什么？而现在她被父皇禁足于升琴宫之中，我本以为她隔个三五天就会受不了，没想到这一熬就是大半个月……她一直老实呆在升琴宫中，老实得实在是有些反常，我害怕……我害怕……”李邈双手扶住贺兰珩的手臂，使劲晃了晃，神色间有些恍惚。
“你是害怕，她许是喜欢上了那个郭暧，是吗？”贺兰珩将李邈揽入怀中，将下颚抵在李邈的前额，李邈也紧紧环抱住他，轻轻点了点头。
“为何要害怕，邈儿，你这是怎么了？你不是从小便说过要给升平世界上最好的东西，而现在她若是寻到了自己所爱，你又为何要阻挠？”
“因为我不确定，那个郭家小子会一辈子对初儿好，像我疼爱初儿一样疼爱她，对她不离不弃。”李邈将头埋在贺兰珩的胸间，声音显得有些闷闷的。
“你看着我。”贺兰珩将李邈拉出自己怀中，双眸凝视着眼前六神无主的人，冷静道：“你要知道，这世上再无人会像你一般对升平好，这个道理你可明白？”
李邈咬了咬唇，摇了摇头。
“那我问你，你明知我永远不可能喜欢上她，若是你还让我娶了她，你这样做不是将她后半生的幸福都给葬送了吗？”
“可你会对她好，会宠爱她，能保她衣食无忧。”
“可是她要的也不止是这些，你可明白？”贺兰珩看着李邈懵懂的双眼，终是叹息一声，“邈儿，你这么做，未免也太自私了。我本以为你真的疼爱升平，现在看来是我想错了。”
“我……”
“你若是真的疼爱她，怎么会让她嫁给一个注定不可能带给她幸福的人呢？或者是，其实你希望我也爱上她吗？这是你希望看到的吗！”贺兰珩的声音冷若冰霜，他面容绷得紧紧的，似乎下一秒就会冲出房去一样，可是他没有，他只是重重离开了床上。
李邈听了贺兰珩的话，脸上露出了受伤的神情，他眼眶微红，却是抿紧唇没有再说一个字。贺兰珩起身去找来干净的衣衫，伺候着一言不发的李邈穿上，动作显得有些粗暴。李邈也没有反抗，磨红了手臂也没有出声地硬撑着，之后贺兰珩自己也将自己收拾干净，他现在心中对李邈只剩下浓浓的失望，听到李邈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感到有些生气。
“贺兰，你生气了，对吗？”李邈看着不言不语的贺兰珩，静静开口，“我知道你一定生气了。可是……贺兰你知不知道我有多爱你，我有多不希望任何人占有你，即使是你名义上的妻子我也不想允许！可是初儿也是我所爱，若是她去占有你，或许我的心就不会那么疼了。”
李邈在说出这一串话的时候，始终显得很平静，他其实很早就想说出这一番话了，他记得他从来就没有说过，没有对眼前隐忍的男子说过“爱”。他伸出手按住了自己的心口，低下头，有一滴泪就这样毫无征兆滴到了他浅蓝色的袖口上，晕开了一小块水渍。
原来是这样……这个傻瓜……贺兰珩的手在袖中握紧了再松开，他一直强忍着不去抱住李邈，他已经不知道要拿他怎么办才好……
之前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两人总是聚少离多，两人以前一直是同窗好友，他是贺兰世家的独子，有着父辈的荫庇有幸能跟太子同堂学习。他几乎陪伴了李邈的整个少年的时光，两人的关系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质的呢？
让我想一想……大约应是从去了南疆之后吧，总要有人跨出那一步，总要有人勇敢和无所畏惧的。
毕竟，喜欢的这种心情，是你无论想怎么压制都抑制不住的，那种满心的欢喜。
从南疆回来之后，李邈变得越来越忙，皇上会放开手让李邈试着去处理国家大事，而他为了能够守护他，为了能够成长为与他并肩为他挡风的人而开始了征战沙场的生涯。一次次死里逃生中，唯有守护李邈的信念是那么坚定，支撑他走到如今……他从来就没有想过娶别人，若是还能够，他只想娶他。
不，只需要远远看着他就好了。
“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贺兰珩终是没忍住，将李邈一把拉入了怀中紧紧抱住，李邈的身子在微微颤抖却硬是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贺兰，我知道，这其实对你不公平……”李邈微微带着哭腔的声音闷闷从贺兰珩胸前传出来，他使劲将脸埋了过去。
“我一直都并未觉得有丝毫的不公平，因为，本就该是这个样子的。皇上赐婚，受与不受皆由不得你。而对于别人，那才是真的不公平，懂吗？”贺兰珩叹息了一声，接着道：“若是你真的疼爱升平，不妨去问问她，是否真的愿意嫁与我。若是她愿意，我自会向皇上说明……”
李邈的身子抖了一抖，他轻声道：“若是她不愿呢……”
“若是她不愿……邈儿，你老实告诉我，你可愿强迫于她？”
怀中的人儿很久都没有发出声音，他极轻极轻摇了下头。
“所以，今日之事，我便当你未曾提起过，日后你也莫要再提。邈儿，你要记住，你能够拿所有的一切去作交换的东西，并不能包括升平。”
贺兰珩知道，或许现在的李邈还不是很能体会这句话的含义，可是他对升平公主的宠爱贺兰珩是一直看在眼中的，升平对于他来说，并不是妹妹那么简单的血缘牵绊，他是真的在用心去呵护她。
他其实并不想他日后会后悔，也不希望，他恨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