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入院的第二天,S市下起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冬雨,阴郁的天空压抑的人有些喘不过气来,而仁爱医院的一间会议室里,心胸外科和产科的专家正当着顾亦宸和沈临风的面在做一个全面的会诊,只是令顾,沈两人没有想到的是,他们再一次看到了徐子涵的身影。
虽然会诊时各大专家持有两种不同的意见,但最后还是在陈仲谨语重心长的陈述中最终做出了继续妊娠留院待查的决定,他说:“作为医生,挽救病人的生命虽然是首要职责,但是尊重病人的意愿也是一个重要的因素。我记得一年前,灵犀曾亲手挽救过一个先天性心漏的孕妇,当时我就和你们说,我们是一个医生,而不是一个侩子手,如果我们为了挽救一个生命而舍弃另个一生命,哪怕是个不足月的胎儿,这都是违背职责的事情,因为我们的职责是竭尽所能挽救一切生命,而不是放弃,所以还是继续妊娠吧,如果一段时间之后,病人的心脏真的出现了问题,到那时候再考虑终止妊娠也不迟啊。”
陈仲谨的话刚说完,徐子涵温润的声音突然响起:“主任说的很对,何况如果我们强行的违背了病人的意愿而终止妊娠,谁能保证她的心脏就不会因为情绪的过度悲伤或者激动而引发其他的问题,所以我的意见和主任一致,那就是继续妊娠,留园待查,各位前辈觉得如何?”
心胸外科大主任和学界公认的鬼才医生的意见自然是举足轻重的,即便其他专家有质疑,也不好再说什么,这场历时一个半小时的会诊终于宣告结束。然而陈仲谨却狠狠的敲着顾亦宸的头一脸严肃的说道:“你这个混小子,这次老头子我可是冒着极大的风险才保住了你的骨肉的,万一有什么问题,你还是要极力说服灵犀终止妊娠的,心脏杂音可大可小,如果孩子一旦对母体心脏造成压迫,后果不堪设想啊。”
因为陈浩洋的关系,顾亦宸和陈仲谨很是熟悉,此时却是苦笑着点头说道:“爷爷,我宁可你持有和专家组统一的观点,因为我不想灵犀冒一点点的生命危险,哪怕我一辈子都没有孩子。”
陈仲谨一愣,随即骂道:“你这小子,不识好人心,看我回头怎么收拾你。”
一旁的沈临风则在这一老一少的对话中微微的皱起了眉,“陈主任,你这样考虑是不是太草率了,万一灵犀她因为继续妊娠而造成心力衰竭怎么办,我真的担心她会像我妈妈那样……”
“放心吧,你妈妈当初怀你和灵犀的时候不是也冒着极大的风险吗?现在你们不是也非常的健康吗?我相信如果不是因为你爸爸的突然离世而刺激到她,现在她说不定正和你们一起享受天伦之乐呢。你还年轻,还不懂孩子对于一个女人的重要性,对她们而言孩子就是他们的一切,甚至比她们的生命更重要。所以年轻人,凡事要往好的方面多想想。我相信只要细心调养,灵犀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的。”陈仲谨说着拍了拍沈临风的肩膀,微笑着离开了会议室。
陈仲谨走后,顾亦宸和沈临风都陷入了深深的沉默当中,此刻他们的心理都关心着同一个人的同一件事情,他们一个是灵犀的哥哥,一个是灵犀的爱人,没有人会比他们此刻的心情更加痛苦和矛盾。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让她怀孕的,我也试图劝过她打掉孩子,可是她一句也听不进去。”顾亦宸首先打破了沉默。
沈临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本来准备了一肚子骂人的话却在看到顾亦宸痛苦自责的表情之后再也说不出来了,他知道他此刻的担心和痛苦一点都不比自己少,于是只冷冷的丢下一句“顾亦宸,如果灵犀因为怀孕而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之后,便离开了会议室。
偌大的会议室里,只剩下了顾亦宸孤寂的身影,他无力的靠在椅背上痛苦的闭上了眼睛,如果他早一点知道苏哲的医嘱,如果他可以细心一点看出那天晚上灵犀的异样,也许她就不用冒这么大的风险了,可是现在再多的后悔和自责都已经无济于事,他们的孩子已经在她的身体里生长了两个多月了。他知道这是上天赐给他们的礼物,既然上天如此厚待他们,就让他好好呵护这来之不易的小生命吧,也许他真应该像陈仲谨说的那样一切往好的方面想想了,所以他突然站起了身,努力的露出了一个淡漠悠远的微笑,走出了会议室。此时云开雨霁,天空湛蓝,风雨之后的一条绚丽彩虹终于悬挂在了天边。
然而当顾亦宸走出会议室的一刹那,徐子涵儒雅的身影却毫无预兆的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和刚才的温润如玉不同,此时此刻,他的周身竟然难得散发着一股少有的疾气,甚至一见到顾亦宸就扔掉了手中的病例不由分说的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愤愤的说道:“顾亦宸,你是不是男人,你明知道灵犀的心脏不好为什么还要让她怀孕,为什么还要让她冒险,你难道不知道她会因为这个孩子随时都有生命危险吗?”
顾亦宸看着和以前判若两人的徐子涵微微一怔,他没有想到时至今日徐子涵对灵犀的感情还那样深,甚至于为了她不惜和自己动手。对待这种寄予自己女人的男人,他本该是狠狠给他两拳的,但是一想到灵犀怀孕的原因,他还是强忍下还手的冲动,只是轻轻的拂开了徐子涵的手,冷冷的说道:“徐子涵,你是她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质问我?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怀孕只是一个意外。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关心她的人都可以质问我,唯独你不行,因为你是这个世界上伤她最深的那个人,如果没有你的背叛,她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发病,所以,在你质问我之前,你英爱问问你自己曾经对她做了什么?”
顾亦宸冰冷无情的话语生生的将徐子涵迫人的气势给压了下去,他本来今天要参加一个重要的会议的,却在苏哲一个的一个电话之后飞车赶来了S市参加了这个会诊。他本以为顾亦宸至少还会有一丝愧疚的,然而当他在会诊现场看到他那淡定吴波的神情的时候,心中的怒气便开始蔓延,尤其在会诊之后,当他看到顾亦宸若无其事的走出会议室的时候,再也控制不了在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终于忍无可忍的出手了。然而顾亦宸的一番话却彻底将他击垮,他说的没错,这个世界上自己的确是伤害灵犀最深的那个人,如果不是自己和夏安琪的背叛,灵犀就不会遭受那么大的刺激,自然也不会发病了,想到这,一股愧疚席上心头,他终于无力的松开了顾亦宸,缓缓的靠在了墙上。
一旁的顾亦宸在看到徐子涵突然颓败的气势后,终于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冷冷的说道:“徐子涵,不要以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关心她,他的意外怀孕我比你更担心更害怕,从昨天知道这个消息开始我就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当中,我怕她因为这个孩子而失去生命,怕她哪天就不声不响的离开我,但是我已经无能为力了,她的坚持让我无法拒绝,所以我只能尊重她的选择,但是我发誓,无论将来发生什么我都会陪在她的身边,不会让他一个人承受这一切,更不会让她一个去冒险。”他说完便决绝的朝病房走去,留下一脸黯然的徐子涵独自神伤。
事实证明,陈仲谨和徐子涵的预料是对的,灵犀的情绪因为留下了这个孩子之后而变得非常的平和而温软,而她的心脏杂音竟然也在苏哲的一次例行检查中几乎消失不见,当听诊器拿下来的一瞬间,苏哲几乎立刻就把陈仲谨奉若神明,然后欣喜的对灵犀说道:“看来孩子对于女人来说还真是一个奇迹,你的心脏杂音竟然好了很多,虽然现在还不能肯定是否因为怀孕的缘故,不过还是要恭喜你,胜利的战胜了病魔。”
灵犀则是淡淡一笑,“是的,所以苏哲,医学是没有绝对性可言的,在客观和主观条件的允许下,任何奇迹都有可能发生。”
当灵犀出院回家的时候,已近年关了,因为今年是闰年,所以春节的时间有点晚,本来顾立行准备让顾亦宸带灵犀回B市过春节的,后者却因为考虑她身体的缘故而果断的拒绝了。不过因为灵犀的肚子越来越明显,顾亦宸则开始紧锣密鼓的筹备起两人的婚礼来了,他准备在来年春暖花开的时候送给她一场盛大而隆重的浪漫婚礼。
让灵犀感到意外的是,春节前夕顾立行和云若然竟然乘坐专机来到了S市,当他们在机场看到灵犀和顾亦宸恩爱甜蜜的幸福模样时脸上立刻的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尤其是云若然,一下子拉过灵犀的手感叹道:“灵犀,其实从我看见你的第一眼起,就知道我这个儿子为什么喜欢你了,只是当时因为他有婚约在身,我不得已才说出那些让你离开他的话来的,你可不要怪我啊。好在你们最终还是有情人终成眷属了,我真是替你们高兴。”
“夫人,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我们现在不是挺好的吗?当时您也是为我们好,我要是你也会这么做的。”灵犀说着给了云若然一个温柔的笑容。
灵犀的话音刚落,云若然便佯装发怒道:“还叫夫人呢,马上都要成为一家人了,还不改口?”
灵犀一怔,随即羞涩的低下了头,用低弱蚊蝇的声音叫了声“妈妈”,云若然这才心满意足的露出了笑容。
机场回梅庄的车上,顾立行详细询问了灵犀的身体状况后,英挺的脸上露出了凝重之色,“君尧,要不年后让灵犀会B市养胎吧,那里毕竟有全国最好的医生和专家,我和你妈妈也好在一旁照顾她,我看你们的婚礼也改到B市举行好了,反正家里人多,操持起来也方便一些。”
顾立行的话说完,顾亦宸本能的看了看灵犀,见后者没有任何反应便笑着说道:“爸爸,这件事情我想还是等到年后再说吧,毕竟灵犀的身体是陈爷爷一手照料的,知根知底我比较放心。”
顾立行点点头,便没有再多说什么,然而车里的气氛却突然变得沉闷了起来,于是顾亦宸又找了些生意上的事情向他讨教了几句,气氛才又恢复到了初见时的和谐。
小年夜的时候,顾,沈两家人一起在梅庄吃了一顿和和美美的晚餐,顾立行和沈临风倒是颇为投缘一见如故,再加上顾亦宸,一老两少三个男人竟然喝的伶仃大醉,甚至到午夜时分还相谈甚欢意犹未尽。当云若然命人把他们拖回房间的时候天际已经渐渐发白了。
因为已近一月末,梅园的梅花已经次第开放,再加上今早刚刚下了一场雪,各色梅花在皓皓白雪的掩映下下显得分外清雅迷人。清润的月光透过落地大窗折射进房间,带着疏淡的梅花香气温温柔盈满了一室,到让灵犀不知不觉看的有些呆了,竟然伸手把窗子推开了一条缝。
清冽的带着梅花香气的空气吸入鼻间,顿时有种沁人心脾的舒适,灵犀用力的吸了一口空气,眼睛却定在那梅香雪影的皓白世界里再也移不开去。月光清润白雪晶莹,再加上那各色的点点梅花,当真是如梦似幻美不胜收,尤其在这寂静的夜里,更是别有一番静谧之感。
灵犀看得有入神,一时竟忘了时间,直到天空渐亮,隐隐有朝霞染红半边天际,她才有了些许疲倦犯困之意,然而还没等她躺回床上,顾亦宸火热的带着淡淡酒香的身体便从身后将她环住,随着细密的吻缓缓落下,他暗哑的低喃便回荡在耳中,“灵犀,我想你了。”
灵犀一怔,本能的推开了那颗正埋在她颈窝里及不安分的脑袋,轻轻的问道:“亦宸,你不是喝醉了吗?”
“呵呵,是啊,酒不醉人人自醉,灵犀,我要你。”随着顾亦宸的一声轻笑,灵犀已经被他抱到了床上,接着他高大沉重的身躯便密密实实的压了上来,随着他手指一勾,丝质的睡袍缓缓的滑落,他温柔缠绵的吻也如雨点般落在了她的身上,随着一点点的情火被点燃,她的身体终于不由自主的开始颤抖了起来,一声声温软低吟便自她的口中缓缓流出。一时间整间卧室里便充斥着一股暧昧的****味道。
当灵犀曼妙匀称的娇躯一览无余的呈现在顾亦宸面前的时候,她的意识陡然变得清明了起来,身上的男人此时就如一只许久未曾开荤的大灰狼一般等待着他的美味午餐,而身怀有孕的她是否还能承受他隐忍许久的****呢?于是下一刻,她迅速的推开了顾亦宸,强忍已经充斥满身的****低低的说道:“亦宸,不可以,你会伤着孩子的。”
“不是已经三个月了吗,没事的,我会很小心的。”顾亦宸说着便迫不及待的将她的欲望没入了灵犀的花径之中,随着一声惊呼,一场温柔的缠绵便拉开了序幕,只是与往日不同的是,这一次顾亦宸真的极尽温柔缠绵无比。
除夕的时候顾氏夫妇回了B市,顾亦宸则留在了S市陪灵犀一起过春节。年夜饭守岁放烟火聚会这些平常过年都要做的事情因为有了顾亦宸的陪伴而变得温馨许多,整个春节假期里灵犀的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甜美的笑容。
只是欢乐的时光总是太过短暂,七天的假期仿佛眨眼之间便已经到了尽头。然而随着正式工作的开始,灵犀却意外的在顾亦宸的脸上发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忧愁,虽然他每天依旧满面笑容的陪在她的身边,她却发现他皱眉的时候越来越多,甚至还经常一个人站在落地窗前发呆,她曾试探着问了几次,都被他以各种理由给搪塞了过去,可是灵犀却隐隐的预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正一步步的向他们逼近。
果然,随着股市的正式开盘,S市的财经报纸上登出了叶氏企图全面收购宸峰国际的新闻,仿佛是筹备已久一般,股市开盘的第一天,叶氏便以不可阻挡的迅猛之势疯狂的收购起宸峰国际的股票,短短几天便收购了其股票的百分之五,势在必得的架势竟让宸峰有些措手不及。
然而令人奇怪的是,自始至终顾亦宸都仿佛不为所动一般,一直以一副泰山崩于顶而不乱的姿态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当灵犀试探着询问他原因的时候,他只是淡淡的一笑,疲惫的说道:“灵犀,不管怎么说叶瑄也是因我而死,这是我欠叶家的债,我想只要他们不打天空之城的主意,他们想要宸峰就让他们拿去好了,只要能够消除他们心中的怨恨,我就算赔了宸峰又有何妨。”
灵犀怔了怔,她知道顾亦宸心中对叶瑄的愧疚又多重,只是宸峰是他一手创办起来的心血,就好像他的孩子一般重要,他怎么会那么容易就拱手让人,这似乎太不像他的性格了,于是她将信将疑的问道:“你舍得吗?”
顾亦宸只是一笑,“舍得如何,不舍得又如何,我既然能创建一个宸峰,就一定还能再创建一个更大的商业帝国。”他说着轻轻的将灵犀揽入怀中继续道,“灵犀,现在我已经开始厌倦那些商场上的尔虞我诈了,何况我们的孩子就要出生,我想为他多积德祈福。只是,如果他们敢动天空之城一分一毫,我一定不会轻饶他们。”他说着周身已经隐隐散发出了冷冽冰寒的气息。
灵犀知道,天空之城不仅仅是一个正在崛起的商业帝国,对她和顾亦宸更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是任何人都不能染指的圣地,如有犯者,必定死无全尸。可是随着这样的想法,灵犀心中那种不好的预感却越来越强烈,仿佛山雨欲来时的乌云,压得她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