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松年(1107~1159),字伯坚,自号萧闲老人,真定(今河北正定县)人。其父靖,宣和末年降金,蔡松年随父入金朝。官吏部尚书、右丞相,封卫国公。文笔雅洁,与吴激齐名,号“吴蔡体”。词有《明秀集》。
大江东去
还都后,诸公见追和赤壁词,用韵者凡六人,亦复重韵。
离骚痛饮,笑人生佳处,能消何物①!夷甫当年②成底事,空想岩岩青璧。五亩苍烟,一丘寒碧,岁晚忧风雪③。西州扶病④,至今悲感前杰。
我梦卜筑萧闲,觉来岩桂,十里幽香发。嵬隗⑤胸中冰与炭,一酌春风都灭。胜日⑥神交,悠然得意,遗恨无毫发⑦。古今同致,永和徒记年月⑧。
①“离骚痛饮”三句:意谓笑人生佳处,除了痛饮离骚,还能消何物?亦即除了读离骚,痛饮酒,人生没有更好的消受。《世说新语·任诞》载,王恭言曰:“名士不必须奇才,但使常得无事,痛饮酒,熟读《离骚》,便可称名士。”
②夷甫当年:一本作“江左诸人”。夷甫,西晋王衍字夷甫(256~311),身居要职然崇尚清谈。是东晋一些尚清谈、重风度的上层人物的追慕对象。
③“五亩苍烟”三句:用谢安事。“五亩苍烟,一丘寒碧”,指谢安隐居之地会稽东山。“岁晚忧风雪”,谓谢安晚年为孝武帝所忌。
④西州扶病:西州,在今南京,谢安临终时,以病舆入西州门,未几即去世。
⑤嵬隗(wéi wěi):犹块垒,即胸中郁积。
⑥胜日:词中指诸公相聚酬和之日。
⑦遗恨无毫发:即无毫发遗恨。
⑧永和:东晋穆帝年号。王羲之《兰亭集序》:“永和九年,岁在癸丑,暮春之初……”记叙东晋士大夫名流上巳日于兰亭宴集之盛事。其时,作曲水流觞之饮,各作诗一首以抒情怀,右军记之成《兰亭集》并作此序以状快意抒感慨。
蔡松年词风格涟脱不俗,豪爽而有韵致,颇得东坡神韵。这首《大江东去》最能代表其慢词的特色。
此词反映了作者屈仕异族统治的愧惧,以及希求解脱的复杂心态。上片借谢安“放情丘壑”,表达自己对名士风流的向往。岁晚之忧、前杰之悲,与词人现实受挫、官场失意的复杂难言的情感相互交织,增加了词作的悲慨之气。下片写梦见卜筑萧闲堂,心旷神怡,陶醉其间,然而回到现实中仍然感到心灵郁积。为排解愁郁,何不借与知己相聚之际,一醉方休?在醉中与晋代贤士相交,岂不痛快?这首词全从作者心底流出,梦中所闻,虚渺之中见真性情;酒中神交,追慕之中见豪爽,在深沉曲折的笔致中,既有旷达之气,亦潜藏着词人的忧患意识。元好问《中州集》卷八对此词评价甚高,谓:“公乐府中最得意者,读之则平生自处为可见矣!”况周颐《蕙风词话》亦谓“全词清劲能树骨”,确是中肯之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