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一车接着一车的运,结果却总也不见好转,派去北方的汪大人和季大人两位大人,你一道我一道的折子,不分昼夜的往京里递,又毁了多少房租,死了多少人,有多人疾病缠身,光着看着这些字就叫人头痛,粮食一车一车的运,银子一点一点往那边拨,御药房里的药材也都去了大半,还能怎么着呢?
祭天的高坛上,允帝领着文武百官焚香祭拜,也不过是求个心安,安个民心罢了,只盼着这年能早些过去才是。
赈灾的大人们跑的勤,安顷和比他们还勤,天晴下雨的都要往顾府里头跑上两回,每每都是带了一身的寒意来,身子还没暖和就又要走,绕是三宝都看不下去了,“大人,您说瑜王爷每日里来回跑为的是什么?”顾希朝拥在炉火边没说话,只瞧着院子里雪地上两行脚印,醒目分明。
“这么大的雪,天寒地冻的,每天都要来上好几回,就因为不放心您的身子,小的看不过去了,偏您还能……”这边喋喋不休的说的越发起劲,那边没说话的主子只一个眼神就吓得赶紧闭了嘴:“小的……小的这就告退。”
一个人拥着炉火却是笑了,无动于衷?真当他是铁石做的心肠么,每日里风尘仆仆的来,匆匆忙忙的去,真当他眼瞎么,可,又能怎么样呢。
“咳咳……咳咳……”如此想着,心下更是郁结,一口气堵在了胸口,本就瘦弱的身子躬的越发的紧,一阵还没消停下来又接着一阵,像是要把肺咳出来似的,许久才直起背来,一张脸满是通红,就连耳根子也都跟着发热,又靠着椅背喘了好一会的气才算是缓过来了,每日里都是这么过的,光是旁人看在眼里都觉的于心不忍,也不知这一身病痛到底有多难受。
兴许是允帝的诚意感动了上苍,到了腊八前后的时候,灾情总算是稳定了下来,各州各府的供给也都上来了,又往北边运了好些,虽说是稳定了灾情,那边的人到底也还是要过年的,余下的就放在了国库里头预备着,一场折腾下来,总算是能过个安心的年了。
今年的朝会上得足,都到了腊八了,再过三五日就是新年了,一年也就到了头了,到了这时候该准备的都要赶紧着手准备了。往年这时候早就放了朝假的了,今年却因着受灾的缘故延迟了,一直到了除夕这日总算是能歇歇气了。
刚下朝的顾怀顾大人还没出殿门就扯过顾希朝的衣袖:“晚上早些过来,一大家子可都等着你一个。”
顾怀顾大人是顾希朝的堂兄,大他三个年头,顾希朝的爹娘去世的早,他娘是在生他的时候就难产去世的,没过两年他爹也跟着去了,临终前把他托付给了同胞的兄弟,后来,便一直住在大伯的府上,直到考了科举后才搬了出来,虽说不住在一起了,每每逢年过节的,都还是会遣了人来请他过府一起热闹,便是实在没有空闲,也都会送些即时的吃食过来,从来都是拿他当自家人对待,半点也没生分过。
这不,刚回府,那边就派人过来催了,说是顾老爷子让早些过去,大家都在等着。又带了好些过年吃的糕点,“都是少夫人亲自做的,说是小少爷一个人在外头住着不放心,都是给府上的人的,也好尽心尽力的服侍小少爷……”各式各样的,看得出来都是精心做的,顾希朝谢过后又给了些喜钱才把人打发了回去。
回头瞧见三宝盯着盒里半晌,眼睛都没眨一下,抹了把嘴才道:“大人,小的、小的这就发下去。”拔腿往后院跑,像是有人跟他抢似的。
“等等。”这边话说的突然,那边跑的急,脚没来的及收住,显些撞到了柱子上,满面幽怨的瞧着往这边走的主子。
顾希朝盯着食盒里好一会儿,亲自挑了些好看的另外装了起来,各式各样的都有,三宝巴巴的瞧着,到底是没敢说。
“这些……都送到瑜王府上去罢。”每年过年,那人总是会送些东西过来,权当是回礼罢。
三宝瞅着那挑拣出来的一大盒就差没哭出来,果然呐,天底下哪有白吃白喝不给钱还给你最好的。
这边下了朝人还没到门口,顾怀就被老爷子撵出去接人了,一家人吃饭喝酒直闹到了半夜还不罢休,神志恍惚的老爷子拉着顾希朝不放手,非让人跟他喝酒,顾夫人硬是没拉开,后来,还是顾怀把老爷子背进了屋里,顾夫人在一旁照顾着,留下几个年轻人守岁。
其实,也没有谁是非要他为谁守的,双亲都不在了,守不守又有什么打紧的,只是终归是个礼数,真真正正的守了才觉得有了年味的意思。
原本就闹到了月上中天,还没守上几个时辰,外头的天就泛了白,映的烛火都跟着暗了不少,今儿就是真正的过年了。
刚放了今年的第一场炮仗,顾怀就出去忙着了,早早的须得把礼备好了,各出亲戚家都要送些去,虽不是什么名贵物什,到底也是一番心意,便是看着也能添两分喜气,过年不就是这个样么。
岁完了守天还有些暗,冬日里天亮的晚,上上下下都在风风火火的准备着过年,便是想要睡会儿也是睡不着的,索性就坐在廊里等着天亮。
“身子本就不好,怎么还站在风头上?”回头瞧见顾怀的妻子苏晚不知什么时候来的。
少夫人苏晚是个大家闺秀,嫁来顾家至今已有五年了,又在去年生了个小少爷,便是这些年来,把顾家里里外外打理的妥妥帖帖,待公婆更是亲生爹娘一样,谁看了都要夸句好,就是夫妻间也都是相敬如宾,可谓楷模,只是,敬的太过了些,反倒叫人着看着觉得生疏。
“嫂子。”
苏晚笑的温和,举手投足间皆是大家闺秀的端庄得体,挑不出半点差错来,“上回小叔回来还是临儿出生的时候吧。”顾临是去年十月出生的,顾怀是个独子,顾临的出生也就有些传承香火的意思,上上下下都不宝贝着,光是满月宴就特地大办了一场,来了不少人。
“是,一年多了。”
“转眼临儿也都一岁多了,总还觉得日子还是小叔住在家里那会儿,却都已经这么多年了。”字里行间皆是感慨叹息,再开口时,言语间又是转了另一番:“那位瑜王爷还同小叔交好么?”
“尚好。”
记得那时候还是住在顾家,安顷和也还只是个皇子,就经常出了宫来顾家,哪一回不是嚷着要找顾希朝的,闹得是人尽皆知,后来他做了王爷,自个儿也搬离了顾家,他便时常又往那边去了,一晃,都这么多年了。
“十四年了吧,那位王爷倒是真心,小叔又是如何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