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风了。
渐渐入冬的时节,起风的时候还是会有些凉意,尤其是在下雨的日子里,天气淡淡凉凉,灰蒙蒙的样子,让人不由自主的就开始倦怠,只是一闭眼,寒意顺着脖颈儿就窜到脊梁骨,一个激灵,就被惊醒。
今天,确实不是个,很好的日子。
安文熙哈了哈双手,使劲的搓着,可是手心里一片黏腻,却没有半分的热意。
她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整整六点,平展的一条直线,像是一把利刃,稍有不慎,就会深深的扎在自己心里。
蓦然间,有股凉意,渗入头皮。
到底,还是会害怕。
推开房门出去,长长的走廊里,没有倒影,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浅浅淡淡。脱了鞋子,慢慢的往前走去。
走廊的尽头,是顾巽的病房。
大片的透明玻璃,很清楚就看到他,蜷缩在床角,皱着眉头,紧紧的攥着被子,指骨分明。
他就连睡觉,都是这样的不安稳。
安文熙不知道现在是种什么样的心情,像是一颗糖,外表却沾满了盐,最里面的糖心却是极酸的。
那是什么味道?
大概,是爱情的味道。
“要进去吗?”王曼从旁边的屋子里走了出来,揉了揉有些乏困的眼睛,打着哈欠问道,“他的药效还没有过,你进去,他不会知道的。”
“曼曼,”安文熙看着睡着的顾巽,轻声呢喃道,“我记得我妈说过,如果有了男朋友,一定要带回去给她看看,如果他不会修理冰箱的话,就有待考虑了。你说,顾巽会吗?”
王曼微微的皱了一下眉,站在她的身边,环抱着双臂,看着她的眉眼,平静淡然,轻声道:“我觉得,他会给家里重新买一台。包括洗衣机,电视,电脑,甚至是房子。”
安文熙被她的话逗得笑了起来,眉眼弯弯,藏在眼镜片后面,像极了一只招财猫,“凭他的性格,很有可能。只是,不知道,我妈喜不喜欢他,他那么坏,让我等这么久,都还不赶快回来,真是……”
浅浅淡淡的笑声,听起来很欢笑,但眉眼里,全无笑意。
“阿熙……”
安文熙却摆摆手,敛了笑颜,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看着王曼淡淡的茶色眸眼,甚是平淡的说道:“我准备好了,看你的了。”
没有哭,没有笑,没有大起大落。
不是没有情绪,而是,就连眉角里,都有着莫名的疏凉和淡然。
这才是王曼见过的,最冷静,最理智的安文熙。
“没问题。”王曼笑了笑,唇角斜斜的勾着,信心十足。
风停了。
只是,云层压的更低了些,有些透不过气的压抑,在悄悄蔓延着。
直到,暴雨如期而至。
其实,明明已经该是下雪季节,这样的雨天,还真是罕见的清冷。
王曼最不喜欢的就是这种偏冷的季节,使劲搓了搓手心,仍旧是有些发凉的感觉,不由得微皱起眉来,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不耐烦的样子。
“这种天气,热可可是最好的。”
说话的声音还不算近,可可的味道就应经飘散过来,那种温暖的感觉,让王曼稍微可以疏散一下心里的不耐烦。
只是那熟悉的福尔马林的味道,让她回头直接伸手接过可可,把那人隔在一臂之外,很是慵懒的点了一下头,随口道:“文医生,多谢了。”
“客气。”文心倒是不介意她这样子,简洁的笑了笑,看了看腕表,微微挑了一下眉,“已经七点半了呢.”
“我从来没有这样希望,时间可以慢一点,再慢一点。”双手握着可可杯,那种滚烫的感觉,烧灼着整个手掌,仿佛只有这样,冰凉的感觉,才会渐渐淡去。
文心头一次见那双茶色眼眸里,有些许莫名的情绪在拉扯,如同浮上浮下的茶叶,不由自已。
“可该来的,总是避不开的,不是吗?”他慢慢的往前走了几步,站在透明玻璃前,静静的看着里面的人。
由于镇定剂的缘故,还在安稳的熟睡着,不,也不算是安稳,那深深皱着的眉头,谁看了都觉得深沉,还有紧紧攥着的手,就连青筋都看得分明。
这样的顾巽,自从那次之后,还真是没有见过。
文心擦了擦腕表表面上的灰尘,若有所思的问道:“算是解脱吧,对他,还有.”
“我只是希望阿熙,能够得到快乐。”王曼喝完最后一口可可,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看着文心难得的笑了笑,“多谢你的可可,还有,你的腕表很漂亮。”
说着,还特意朝他的腕间努了努嘴,“很像你的风格啊!”
文心愣了一下,抬手看了看陪伴自己很久了的腕表,忽然傻笑了一下,“这是我姐姐送我的,她的眼光,有时候很好。”
“这样啊,”王曼点点头,扬了扬手中的杯子,顺着楼梯往下走去,“你也准备一下,今天可是场硬仗啊!”
脚步声渐渐的远了,直到,这世间,又只能听到时间“滴答”的声音。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些许可可的味道,又浓又淡,却已经温暖不了什么。
文心看着腕表,看着腕表上的时间,神情莫名的,落寞起来。
他,其实,不喜欢可可。
只是,那个人,爱着罢了。
阴霾依旧。
天气灰蒙蒙的,没有一点光亮。
八点整,古老的石英钟开始一下一下的敲打着,就像是敲打着心房一般,每一下,都莫名的让人悸动。
外面的雨点,开始渐渐变得大了起来,混合着钟声,在整个别院里,清晰而空旷的响着。
只是没有人,没有人的声音,寂静的,就像从来都没有过人一样。
像是在看一场恐怖电影,危险的气味,有些浓了。
“已经八点了呢.”
一声呢喃,低低的在这沉静中晕染开,轻微而迷茫,捉摸不定。
安文熙就坐在文心的身旁,可那句呢喃,却听得模糊不清,她揉着额角,有些不舒服的问道:“文医生,我们还不开始吗?”
“可能,需要再等一会儿吧,有些器材还在调配。”文心看着她有些不舒服的样子,习惯性的伸手要摸她的额头,“不舒服吗?我看.”
下意识的往后躲了一躲,又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是文心的时候,安文熙才没有抵抗这样的动作。
看得清楚的文心只是笑笑,丝毫不介意她这样的小动作,仍旧是伸出手,摸到了她的额头,“顾巽以前也这样,怕的要紧,只是我听顾老爷子说,顾巽小的时候,最喜欢顾离这样子。嗯,你的额头有些烫呢!”
安文熙仿佛有疲惫的样子,靠在沙发上也是没有丝毫的气力,她微微摇了摇头,有气无力的说道,“可能,是昨晚没有睡好,顾巽他.”
“你先休息一下吧!”文心说着,让她躺在沙发上稍做休息,还把自己的外套脱下盖在她的身上,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头,“也许,等你醒来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
等醒来的时候,一切都结束了?怎么会?明明自己还没有做什么,怎么会结束?
只是,现在的自己,甚至都没有开口的气力,昏昏沉沉的感觉,只想闭上眼睛,其他的什么都不想做。
可,这衣服的福尔马林的味道,未免有些重了.
几乎是下意识的,伸手挪了挪衣服,远离了自己的鼻子。
文心看到她的小动作,仍旧是觉得,这个女孩子,率真的可爱,只是.
挂在唇边的笑意,虽然温浅,却也只是温浅。
那笑容里,似乎多了些什么,又少了些什么。
“文,熙?”
呢喃声渐起,莫名怅然。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可可的香气,温热而柔软,粘腻的让人沉溺其中,得不到救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