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倾城之舞(上)
“陛下,今日是陛下生辰,也是孟同将军得胜归来的盛筵。”离九笑笑,“陛下不宜生气。前几日得陛下旨意说是离九应在今日之宴上献舞一曲,离九就忙了许久编了支舞曲,想在今日献于陛下。”
那些说离九身份卑贱的大臣还想再说些什么,离九又说:“无论是何决定是何结果,众位大臣且看完我这一舞,离九虽死无憾。”
顾盼间离九漆黑的眸子映着灯烛熠熠生辉,她的美忽然生出了一丝霸道,直直逼人眼眸。没有开口时的离九安静的就像一只绵羊,美虽美,却带着温顺和懦弱。而此时的离九高居王侧,烈酒为她抹上明艳入骨的腮红,身上的白衣在火光下带了娇艳的颜色,那份温暖直逼人心。虽死无憾四个字咬在她的唇间,贝齿如玉。
众臣互相看看却都没有再说什么。
离九浅浅一笑,微微颔首对着伊何行了一礼:“陛下,离九去换身衣服。”
伊何对她点了点头。
数十个素白衣服的舞女像流云般在高大宽阔的高台上起舞,她们柔软的腰肢好像春天的刚刚发芽的柳树在风里飘摇。然而,高台上却不见离九的踪迹。
岐南不动声色的出现在他应该呆的位置上,宁王生日,大军得胜,所有人都在唱歌喝酒观舞庆祝的时候,他被伊何派出去执行了一个奇怪的任务,送一个古朴精致的盒子到封阳郊野的一户人家。那家里只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老人接到那个盒子之后对着岐南笑笑,说:“难得他还记得我这个老头子。”那个老人温和的就像苍老的树,脸上的皱纹犹如树皮上的褶皱,稍稍触碰就会在手上留下细腻的树皮渣滓。
老人和蔼的对着这个手中长剑的男子笑笑在岐南看来就像是一块即将剥落的树皮晃晃悠悠开阖,最终又老实的停住了。岐南提步走近这个沧桑老人的家里。几把木制的旧桌椅已辨不清木材,似乎吱吱呀呀的就要散掉,老人端来的茶水也辨不出味道,好像老人一个人住在这里好多年。
岐南抱了茶盏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矮小的屋子里多了个岐南就显得分外局促。
老人随意的问了几句,你多大了,现在做到什么职位了,你有没有娶亲之类的,脸上的笑容始终像老树承受过的和煦阳光,而岐南却坐立不安,和蔼可亲的老人家常的话题让岐南找到了一种久违的从心底生出的熟悉感。那种带了陈年老酒的味道让人沉溺不知归路。岐南用力的回想这种家的感觉,回想很小很小的时候是不是有一个高瘦有力的男人曾经用那种慈爱的目光看自己,身后站着正在做饭的女人,淘过的米像圆润的异形珍珠滑到咕嘟咕嘟的锅里……然而,岐南脑海里空空如也,他没有这样的人生,他能想到的只有捻着胡子的师父站在夕阳的光里,智慧通达的眼睛里带着慈爱的光……那时他正忙着做饭,而据他师父自己说他不会做饭。他还能想到自己的师弟,师弟的眼睛里从来没有师兄……除了离九在的日子里,师弟会看到师兄又站在离九身侧。
离九……对,还有离九……岐南的眼睛里有些许迷惑。离九在生死之际还记得给他包扎伤口,离九人长得漂亮舞跳得好看做的菜也好吃,看自己的眼神也是温暖……总之,离九对自己很好,可是离九对每个人都很好。而且还有……伊何。
岐南修长的手指握住孤辰不着痕迹的颤了一颤,他们两个人在一起也会很好的吧……就像如果苏和还活着也许师弟会娶她,两个人也会很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吧。可是自己呢,只剩下祝福了吧,就连师父捻着胡须走来走去,夜里睡不着的时候也会去木屋后山谷里的孤坟前说些什么……
老慈祥的人笑笑对他说喜欢什么人就去追啊,追不上就再追,很久以后会后悔自己以前没有努力追那个自己喜欢的人,即使你功成名就妻妾成群。岐南尴尬笑笑把离九的影子努力从脑海里拿掉。
岐南不久就告辞离开了老人的小屋,他骑马赶回来,一路上满满都是对于即将失去什么的急迫感,就像上次楚辛差一点带走苏和的时候,岐南那种失去了什么的感觉一样强烈,但又有所不同。
他赶回来的时候,离九刚刚下去更衣,纤长的白衣在绯红的幕侧一闪而没。岐南修长的手指端起酒盏放在嘴边,无声的看着这个歌舞升平诗酒入梦的场面。白衣的舞女每个都玲珑如玉,修长的腰肢在灯烛下熠熠发光,昏黄的光照不尽那些人脸上的****之色。
长长的红色鼓槌落在象牙白的鼓皮上,咚咚的响声像一首战歌,而高台上只有成排的白衣舞姬挑着软软的如衣之舞,艳丽****的妆容,妖娆勾魂的眼神,款款扭动的腰肢仿佛水蛇就要贴上人的身体缠绕……在凄凉单调的战歌里始终只有这几个漂亮妖娆的女孩子起舞,孟同修长的手指按在明梨黄色的御桌上青筋暴起,他盯着那些女孩子的眼眉就像被惹怒的豹子即将扑出去咬断敌人的喉咙。那些开始还对这些女孩子指指点点评价她们的美色的文官立将们也渐渐在孟同吃人的眼神下收敛起来。很多人开始窃窃私语,这一场舞到底是怎样的****奢侈,拿武将军歌来开玩笑,场面渐渐失控。只有岐南和伊何对此没什么反应,伊何淡淡的笑着,他只是好奇离九这次的舞真的有它的前奏那样靡靡妖娆么?他摸不准离九的脾气。他不知道离九为什么会因为他送的蓝色青缘花而高兴不已,不知道离九为什么不喜欢像她一样温润的玉镯。岐南抿了一口入喉润良的琥珀色美酒,他隐约记得那是罗勒酒,罗勒是比较滋补的药食两用的植物。他不知道为什么酒酿出来会是琥珀色的,千年的眼泪凝固成的琥珀在他舌喉之间化开,变成一股清流荡漾在他的身体里。岐南想起那一缕晃悠在离九额前的长发,曾带着温暖扫过他沾血的双手。岐南也不知道离九要做什么,岐南只是知道这是伊何的生辰之宴也是庆祝胜利之师,离九不会做什么让伊何为难的事。
“嘭!”孟同扔了手里的酒杯,从自己的座位上站起,因愤怒而扭曲的面部仿佛冥王金刚。
众人渐渐喧哗起来,一个眉目如远山入画的女孩子嘴角噙着一抹笑翩然而至,没人看清她是怎么出现的,人们看见她的时候,就是一抹红色,如血如夕阳如赤潮如女孩子脸上的嫣红一样的一抹红色悄悄出现在了高台上,在无数翩飞的白衣裙摆里出现了这样的红色。
她从一出现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那是离九。岐南轻轻抿了一口罗勒酒。
长长的如火的裙裾飞扬在高台上,那些或者英俊或者平凡的文武大臣都抬起他们用来思考九州天下的大事的脑袋来仰望这样一个女孩,她的美也在飞扬,在空气里扩张到极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