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漫野绯霞12
“第十二日。”东皇略有所思。
“云中君。”东皇看着高阁下的白衣宽袍的男子。云中君也抬起头来看他，“喏。”云中君再次俯身行礼。
云中君退出了九重凌霄阁，他挥了挥手，三匹黑色的骏马拖着的素车缓缓使出，在大殿前停下，又有两匹神骏在旁低低嘶鸣。
“阁下，准备好了。”云中君骑在一匹马上向着东皇遥遥的行礼。
东皇缓步而出。
自从秋知梧成为阴阳家的掌门之后，他就很少出门了，大部分时间里他都是在阴阳家的亭台楼阁里读经研义，甚至很少有人在花园里看见他，尽管是他下令修了一个又大又漂亮的花园。云中君他们私下怀疑东皇是不是在九重凌霄阁上看那个巨大的花园，然而云中君在九重凌霄阁上向下望的时候只能看见小小的一株不会开花的海棠。
现在，东皇阁下要亲自出马，去请或者说绑一个女人回来。“所有被东皇选中的女人都应该感到荣耀和满足。”蒙着面纱的栗色头发的女子说。
“可是有人偏偏不想要。”云中君说。
他回头望了一眼缓步而行的东皇太一，“也许不是所有人都甘心待在这个黄金的笼子里。”
他们在春夏之交里骑着快马前行，他们在东皇的带领下去带一个女孩子回来。除了东皇没有人知道这样做的目的，他们都猜测是重大的是由，不然东皇也不可能亲自出马。
而东皇自己都不确定自己目的，到底是为了阴阳家呢，还是不想让秘密流传，抑或只是自己的好心不希望一个未长大的女孩子就这样死去。东皇在面具下笑了笑。
苏和忽然喜欢上说话，于是她就拉着岐南絮絮叨叨。
她说，你喜欢公主吧。我知道的，你什么时候喜欢公主的呢？
岐南自顾自的挑着树枝使火更大一些，他还不是很适应苏和变成一个喋喋不休的女孩子，尽管这样的苏和也很可爱。但是他又不能不回答她的问题，就只能闷闷的说，“是三年前，刚见到她的时候。”
“为什么喜欢公主呢？”苏和又说，“是不是喜欢公主貌美如花啊。”
岐南看着她的脸在火光下温润的好像要流淌的橘色水波，离九一直都是漂亮的女孩子，可是自己仅仅是因为漂亮就喜欢的她么？
岐南不说话。
苏和又自顾自的说起来，“喜欢漂亮没有错啊，谁都喜欢看着漂亮的不是么？至少可以养眼不是么？是不是只有漂亮的女孩子才讨人喜欢呢。我知道岐南先生不会是那么肤浅的人，公主除了漂亮，她又聪慧又能干，善良的不像一个公主，柔弱的需要别人保护，谁能不喜欢呢？”
岐南说，不是的。他的喉咙干涩又嘶哑，自己在否认什么呢？不是的，不是什么呢？自己是喜欢离九，离九确实漂亮又聪慧。岐南思索着，他不想让苏和难过，他刚刚把苏和从楚辛的身边带走，他觉得自己好像欠了苏和什么东西。他又回想了一下苏和的话，终于想到问题在于不是只有漂亮的女孩子才招人喜欢和自己为什么喜欢离九。于是他张口说了不是。然而，接下来呢？接下来说什么？他不知道。
苏和在他思考的时间里一直没有说话，岐南诧异的抬头看了一眼苏和，原来苏和已经睡着了，她的头发在火光里轻轻的飞扬，有一丝头发挡住了她的眼睛。
岐南坐在微凉的夜风里想了很久，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喜欢你啊，可是就是喜欢。”
夜风把树叶吹得哗啦哗啦响，就像一个带着镣铐的囚犯拍起他的巴掌。一只夜枭在黑暗里仍然注视着整个森林，据说它是死亡的使者。
伊和看着灯下跪着的黑衣斥候，“你是说，阴阳家的东皇似乎对离九感兴趣。”
斥候低头称是。
“孤知道了。”伊和挥手。
斥候行礼退下。
“进来。”伊和对着帐外的一袭倩影。“青言，你可有事？”
“没有，陛下，我只是来看看陛下。陛下最近*劳，要小心身体。”青言说得好像她没有听见离九的消息。
“嗯，孤知道。自会注意。你也是，有孕在身更要注意身体，那每日的安神养胎的药可曾按时吃？”
“嗯，陛下放心。我会好好养胎的。”青言笑着答应，却又想哭，原来他担心来担心去只是担心他的骨肉而已。
“陛下若无事，我就先退下了。”青言把手从伊和手心里收回来。
伊和看着她画过的妆容点点头。
青言轻轻悄悄地退出去，眼泪就要流淌下来了，她忍着不出声。
就在青言即将打开那扇沉重的雕花漆门的时候，她听见伊和说，“青言，好好待自己。你瘦了。”
是自己绝望的爱终于得到回报了么？还是只是这个多情的男人的一句安慰？
眼泪弄花了她精致的妆，她不敢回头，也不敢说话，只是点点头就退出了大殿。
大殿重新变得静谧无比。
青言伏在辉煌的宁宫的一个角落里，低低的抽泣，没有人看见她，也没有人可以安慰她。她的啜泣生里带着满足又带着不甘。
“朝阳尤带，日影未来，不见之者，三十六年。”
这就是王恩不易，不易在于后宫三千，凌罗珠玉迷了他的眼睛，但是他仍记得你。
“离九，你最好不要回来。”青言看着漆黑的天，心里带着诅咒。
有些东西真的是躲也躲不掉的宿命。比如那个嬉皮笑脸的孩子最终死掉了。苏和蹲在那里看着他的尸体，余温尚在。
“他死了。”岐南看着不远处盘旋的一只秃鹫，它是闻着死亡的味道一路跟随而来的。
“真可惜。”苏和说。
苏和才认识这个小孩子一下午。当岐南赶着马车带着虚弱的苏和在赤清的大街上飒踏而行的时候，那个孩子凑上来带着讨好的笑与一个惯偷的狡猾。他被岐南当场抓住，岐南看着大街上人来人往，于是对他说：“你进去，不要乱动”细瘦的胳膊在岐南有力的手下丝毫不敢乱动，于是苏和看见一个乱蓬蓬的小脑袋钻进来对着她粲然一笑。
“姐姐，你真漂亮。”与那个小孩子脏乱的脸不相符的是那洁白的牙齿，耀花了苏和的眼睛。
“嗯。”苏和也笑笑，摸了摸那个小孩子的脑袋。
那个小孩子是个话唠，一直看着苏和喋喋不休。“姐姐，你知道赤清街上有一个小怪物，他长着三只眼睛，他的爹娘很害怕就把他给扔了。于是他就在赤清街上要饭，但是大家都欺负他。”
苏和笑笑说：“我不觉得在这条街上会有三只眼睛的孩子，我倒是抓住了你这个三只手的小孩子。”
“姐姐，这个就不要说了吧。”他有些讪讪的笑着，“像你这种娇生惯养的大小姐当然不会见过我们世面上的奇事了。”
“不要生气啊，”苏和说，“你以为我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小姐啊，其实，我也像你在街上混过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