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漫野绯霞7岐南常常会在深夜里惊醒，总会觉得在自己睡着的时间里，离九的生命就一点一点的逝去了，他就站在离九的床前听离九的呼吸，尽管离九已经不是那个说南哥哥，我想吃你烤的山鸡了的那个女孩。
离九，不，现在她叫苏和，忽然张开了眼睛，迎接月光到她的眸子里。
岐南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知道现在的人是离九，轻声说：“你回来了。”声音里是短暂的欣喜和无尽的悲凉。
“我回来了。”离九也轻声回答他。
两个人沉默着，只剩的这点时光说点什么呢？一个好的告别尚且来不及。
“事情还没有消息。”岐南说。
离九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南哥哥，要不然，你亲自去一趟。”
离九又笑笑，“苏和可以照顾好自己的，她自己活了很久。”
岐南点点头说，“好。”
月光像轻纱附在离九几乎透明的皮肤上，渐渐地，它一点一点的流走了，像水做的精灵一样在离九的指尖流淌，下泻，最后消失不见。
离九重新闭上眼，又睁开，狡黠的笑了笑：“南哥哥。”
“嗯，我在。”
“不再见。”离九漆黑的眸子里仿佛是黑色的绝望的雾在飘荡，哀伤满的几乎要溢出来。
“不再见。”岐南也说。
离九闭上了眼睛，她睡觉的时候姿势也很老实，裹在素色的被子里，好像要下葬一样。
岐南看着她就这样闭上眼睛，好像只是去赴一场宴会，总会回来。他还是静静的站在那里，好像一节木头就要腐朽，又像是一座即将倾颓的玉山。光和影在他身上交替，黎明到来，太阳即将升起。
他一直站到了第二天清晨，有尖细的鸟叫声吵醒了睡梦里的人。
离九再次睁开眼睛，但是那已经是不一样的灵魂在说话了。
“岐南先生，你有什么事么？”苏和借着离九的声音在说话。
岐南动了动嘴唇，“我有些事要亲自去做。你在这里等我。”岐南的声音喑哑的几乎不能说话，“五天，只有五天。”
岐南等着苏和微笑着说了一声，好。他就转身离去，他的背影在飞扬的浮尘里落寞又寂寥。
是谁说那一声好已经无所谓了，那里也不会再有离九这个女孩子了。
“你就是那个纵横弟子？”那个站在树梢上的男子语气里充满了轻蔑。
而那个白发的男子双手拄着大剑，也不去看他，“那你就是那个来找我的人了。”
“是啊。”那个男人好像一片落叶从枝头飘落，“我来看看传说中那个纵横家里还活着的弟子。”他又换了个树枝，“我听说你还有个师兄？”
“对啊，我还有个师兄。”白发男子桀骜的看着远方，“不过是一个比你厉害一些的废物。愚不可及。”
“不过，他很快就会死了。你和他也一样。”白发男子看着天，“如果，你现在肯认输跟着我，你就不用白白浪费你的性命来试我的深浅了。”
那个一直在各个树枝上飞来飞去的浅灰色头发的男人被话里的杀气和不训惊住了，他低头看了那个男人一眼，长长的白发遮盖了他的大半张脸，但是他心里清楚他的表情一定是像一只狮子，即将咬下敌人的半颗头颅。
“是么？”他也收回了目光，“不过我还是想试一试。”
谁年轻的时候不是桀骜不驯呢，总是想要什么都试一试，即是使拿自己的性命做赌注。
“那就要看看你够不够快了。”白发男子并不在乎。
灰色头发的男子忽然发动，整个人化身一只急速的大鹰，直扑猎物的喉咙，大家都是阴狠狡诈的杀手，没必要遮遮掩掩。
对面的白发男子好像没什么反应，直到灰发男子距他只有一间之隔。
他举起了手中的剑，杀气四散溢开。好像是一瞬，那把奇怪的大剑就架在了灰发男子的脖子上。白发男子看了看自己的袖口，上面有一道开裂的刀口：“嗯，不错，比我想象好一点。”
“我留你一命，你给我做事。怎么样？”白发男子看着他的剑，随口说。
“那你未免把我伤得太重了些。”灰发男子笑着吐出一口血。
“好，我给你时间去养伤，以后你就是流沙的一员了。”白发男子拿开了那柄让人心悸的大剑。一瞬间灰发男子就不见了。
“他走得也太着急了些。”妖娆的女子从白发男子身后走出，一举一动皆摄人心魄。
“事情怎么样了？”白发男子问。
“安排好了，离九的师兄亲自上阵，他是杀手里的王牌。”妖娆的女子说，“楚辛大人。”
“嗯。”被称作楚辛大人的男子目光追逐着远方的一片落叶，“最好不要让我再看见他。”
一片白绸好像是大鸟的翅膀一样平铺在翠色的山谷上，站在山腰的离九，不，是苏和，看见了隐没在低矮树丛间的那个灰色头发的年轻人。
苏和走过去，看见一个躺在草地上的年轻人，他有灰色的头发，嘴唇紧闭，鲜血凝结在绿色的草地上，颜色怪异。胸前有狭长的一道剑伤。听见苏和走动的声音，他努力睁了睁眼睛，于是他在昏过去之前就看见了一个穿着月白色长袍的女孩，在模糊的光影里红软的嘴唇开合，她似乎在说：“你还好么？”
真是让人熟悉的声音啊，墨凤想，是什么时候听到过的呢？好像是很久很久之前了，很久很久之前，自己还是赵齐国将府里的一个杀手，而那个女孩的声音是将军养的一个舞姬，她真漂亮啊，她身姿婀娜，柔软的身体好像春天柳树的枝桠。她的歌声甜美，笑起来好像整个春天的花都开了。她曾经站在高高的楼阁上遥遥的望着自己，她目光里好像有自己。她在自己怀里死去的时候鲜血流满了自己的双手。她是谁？
是……她是……
她是露荷。
露荷。
所有腐朽的都应该被毁灭。
墨凤醒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