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汉强已与钱明顺利签订了粤港游的合作计划,合同签订的当天,苏汉强便兴奋地打电话给我:“阿冰,这个项目一运作,我就考虑与你饭店的合作计划,到时饭店一定会越做越大。”
我欣喜地说:“到时客流量大增,我们可以再扩充店面,招更多的村民来帮忙,甚至可以考虑让村民在家中养鸡养鹅,专供我们饭店,我们用比市场上稍高的价格收购,打响饭店绿色饮食的品牌。”
苏汉强说:“对,现在的食品安全越来越没有保障,如果直接与农户采取订单合作的方式经营,应该可以吸引更多的客源。”
我说:“我也是这么想的,咱俩不谋而合了。”
苏汉强说:“阿冰,到了那时候,你应该考虑一下自己的事情了。”我沉默,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
他敏感地说:“我不是催你,但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明确的态度,不然,我会没有安全感。”
我哑然失笑。当我深深地爱着一个男人的时候,那男人却嫌我烦,让我很没有安全感;当我走出去,有男人爱上我,可是他却说对我没有安全感。
可见安全感这回事,与性别无关,与事业成功与否无关,有关的,只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紧张程度。越爱一个人,越重视一个人,便越没有安全感。
厉冰冰饭店的名气越来越大,“看碉楼,吃焖鹅”,成为这座城市响亮的旅游宣传标语。经常有各种各样的旅游饮食节目找上门来,要求录制我们做焖鹅的心得体会。
遇上这样的机会,我尽量让婆婆上镜,让她对着镜头娓娓而谈。婆婆是一个不会怯场的人,就算是在烧柴火煮焖鹅的时候,她也不会冷场,边烧柴火边绘声绘色地讲述小时候家里做焖鹅的故事。
这样的采访对象,正是报社记者和电视台的编导们喜欢的,因此每次婆婆都能把场面弄得热热闹闹。有次,有个记者问婆婆:“婆婆,你年纪这么大了,还每天要煮焖鹅,辛不辛苦呀?城里像你这个年纪的老人家,都上老年大学了,或是学跳舞唱歌去了。”
婆婆乐呵呵地说:“我也是从城里来的,不是每个城里老人都要上大学的。我哪有这么多闲工夫去学跳舞唱歌呀,物一生,人一世,做人就是为儿为女,我哪能为了自己高兴不理儿女生意呢。”
越是淳朴的话,越能引起人们的共鸣。从那以后,经常有人到饭店吃饭,吃完还要叫婆婆出去聊几句。婆婆由此成为饭店的代言人,很多人因此以为,“厉冰冰”是婆婆的名字。
周游说:“其实这间饭店以你的名字起名,你应该多推广你自己。”我摇头:“厉冰冰饭店的焖鹅,是你妈先炮制出来的,我怎能抢她的光?更何况,饭店的焖鹅名声在外,饭店也就挣得越多,最大的得益者,当然是老板我。”
周游笑了:“你倒是一个精明的生意人,以前可没有发现你这么精明。女人真可怕,没有什么你们做不到、想不到的。”
我也笑了:“你这算是赞美我么?其实我一直都差不多,只是以前我每天在家里等你回家的时候,你都忙着应酬别人去了,哪有空发现我的优点。”
此话是有感而发。男女间最好的距离,便是保持距离,当你每天处在他伸手可触的位置,你便不会是他的珍宝。
我告诉他:“这间饭店不只是我一个人的,等苏汉强与我们签订合作计划,我们办理离婚手续时,我与你商量饭店的股份分配问题。”他摇头:“我不需要,我与我妈现在都在这里领工资,你不用另外分给我。”
我虽然没有想侵吞他的财物,但他表现得如此豁达,还是让我相当满意。我给不给是一回事,但他想不想要,又是一回事。我告诉他:
“总之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我心里是这样想的:若要一个男人死心,最好的做法是与他AA制一一你看我连你的便宜都懒得占了,你还能对我有什么想法?
当然,也有的女人不是这样想的,不爱一个男人,才会肆无忌惮地用光他的钱,因知他的钱不可能落到自己身上。
所以,男人找女人其实压力不少:她用你的钱,你会疑心她只看中你的钱;她不用你的钱时,你又会怀疑她有另外的打算。总之最好找一个事业比你出色、钱包比你厚重的女人,你才会确信她是真的爱你。
这天晚上,我正睡得朦朦胧胧,突然被“嚓啦”的一阵响声惊醒,连忙翻身坐起来。
邻床的周游已经起床了,他穿上外套,按了几次开关灯都没有亮,便压低嗓子对我说:“外面可能有人在剪电线,我出去看看。”经常有小贼在附近的农村趁夜深人静剪电线卖,因此周游第一个反应就是附近有人偷电线。
我觉得不会这么简单,摸索着拿出手机,用手机上的光照着找到外衣往身上披,边披边说:“你不要开门,先在里面听听外面的动静……”
不等我说完,外面大厅就传来一阵混乱的声音,还有周游的呼喝:“什么人?你们想干什么?”
糟糕,有人进屋了!我大吃一惊,慌忙查找手机上的电话号码一一打110来不及了,得马上打电话给村长,向他求助。
当我刚找到村长的电话号码,正想拨出时,脖子上猛地感觉到一阵刺心的痛。“扔掉手机,不许叫,跟我出去。”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扔掉手机,本能地回头看对方是谁,却感觉背上一紧,对方紧抓我背后的衣服,把刀压在我脖子上,喝道:“出去,你一动,就一刀扎进你脖子。”
我像做梦一样,在来人的挟持下,摸索着慢慢地走到厅里。饭厅里,黑漆漆的一片,只听到撞倒椅子的声音不断响起,显然是周游正在与来人进行着打斗。
“不许动,再动我就把刀扎进你老婆的脖子!”站在我背后的人厉声喝道。眼前突然掠过一阵明亮的光,一个男人打着电筒把婆婆从房间里推推搡搡地带出来。婆婆双手被绳子捆在背后。
“小好!”我突然想起小好,五内俱焚,奋不顾身地挣扎。
“那小孩还在睡觉,我没动她,如果你吵醒了她,别怪我不留情。”跟在婆婆背后的大汉狠声说道,我随即噤声。
那大汉把电筒往我和婆婆身上晃了一下:“你老婆和老母都在我们手上,你再敢动,我就随便给你解决一个。”周游把手上的椅子往地下一放,呆呆地站在当场。
与周游对峙的男人趁此机会冲上前去,从裤袋里扯出一条绳子,把周游双手狠狠地捆在后面。
这时,我的眼睛渐渐适应了黑暗的光线。歹徒把我和婆婆背靠背地捆在一起,把周游绑在饭厅靠近门口的一根柱子上。之后,他们三人凑到一边,窃窃私语了一番,然后分头冲进两个房间去了。
被捆在柱子上的周游不断地挣扎,我压低声音说:“别动了,这些人只是求财,拿了钱他们就会跑的,千万不要激怒他们,不然会很麻烦。”
周游说:“这些亡命之徒,是没有道义可讲的,不要把希望寄托在这些人身上,我们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我轻声说:“你有办法么?”
周游说:“我衣服里有个打火机,如果能把打火机掏出来,打上火,就可以烧断绑在我手上的绳子。”
婆婆说:“千万要小心啊,不要弄出太大的动静,这些歹徒没有人性可讲的。”
眼见周游不断地调整全身的位置,在桌子下不停地挪动,我的心越跳越急,一边暗暗祈祷:上天啊,千万让我的小好现在不要突然醒过来,让周游快点从衣袋里掏出打火机吧。
正在紧张间,周游低声说:“拿到打火机了。”我心里一喜,正在此时,房间里突然走出一个人,我心里一沉,不敢看周游那边。
那人先是踱到我和婆婆面前,看了一下,再踱到周游面前,哼一声,接着又转回到房间去翻东西。
我心里暗暗叫苦,因为知道房间里面钱不多,很担心他们会因此迁怒于我们。我每天都会在上午把前一天的营业额拿到银行去存,存折和银行卡放在一个连周游都找不到的地方,这些歹徒根本不可能找到。
他们搞出这么大的动静,自然不会甘心空手而归,可是如果他们一定要威逼我把银行卡拿出来,这是我们辛苦挣来的血汗钱啊,我怎么甘心?
我又气又急,低声对周游说:“快,趁他们没出来,快打着打火机,烧绳子。”
只听得“咔嚓”一声,周游的背后透出光亮。“打着了。”我低声对婆婆说,婆婆朝我点头,示意我不要声张。
过了一会,打火机熄了,又过了会,又着了,周游颤抖着声音说:
“这个绳子好难烧得断。”空气中飘着一股蛋白质被烧焦的味道,我的心吊了起来:“你是不是把手烧伤了?”
婆婆说:“不要烧了,烧伤了手怎么办,不要烧了……”
正在此时,里屋的三人冲了出来,一眼就看到周游身后的亮光,其中一个怒喝道:“发生什么事!这是什么味道?”
只听见啪一声,周游手中的打火机掉在地上。那三人拿着手电筒冲到周游身边,仔细一看,大怒:“妈的,竟然还敢拿打火机烧绳子,
你想死是不是?成全你,爷们今天就成全你!”
那三人拿起旁边的椅子,劈头盖脸地朝周游身上脸上狠狠地打去。先还听到周游的哀号,再后来就没有声息了。我与婆婆不断地叫:“求求你们,不要打了!不要打了!求求你们不要……”
一名歹徒走过来,抓住我的头发:“钱在哪里?你把钱拿出来,我们就放过他。”
我说:“你给他松绑,如果他没事,我就带你们去找钱。”
“这婆娘骨头倒挺硬!”一名高个子歹徒扬手要打我,另一个制止他:“去把他放了,看她还能搞出什么花样来!”
那高个子歹徒骂骂咧咧地走过去,把周游从柱子解开,可是他整个人立即栽倒在地。“阿游啊!”婆婆惨叫一声,心痛得直哭。
“说,你们的钱在哪?你们的生意这么好,钱一定不少,拿出来,就保证你们没事,以后照样生意兴隆挣大钱。”高个子冲过来,恶狠狠地对我说。
为避免歹徒再伤人,我忙不迭地点头:“我说,你解开我,我带你们去拿银行卡。”
高个子歹徒把我与婆婆捆在一起的手解开,我带着他们往厨房走,眼睛几次曝过案板上的位置,知道那里放着两把菜刀,但终究没挪脚过去拿。
不是不敢,是不能。这屋里老的老,小的小,他们的安危都悉数掌握在我手中,如果我抢了刀与他们火拼,虽能逞一时之勇,但却极有可能激怒歹徒,徒增伤亡。
我抬了一下下巴示意:“存折在米缸底下,把手插进米中就可以找到了。”
高个子歹徒不相信地说:“你骗我?”
我镇静地说:“我没有骗你,你找一下就知道真假。”
他朝我挥挥拳头:“如果你敢骗我,我就一刀干掉你。”说罢低头把手伸进米缸里拨拉着。很快,他就从米缸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塑料袋。
“算你聪明,没骗我。”那歹徒狞笑一声,推着我往厅里走,“出去出去,拿到钱,哥们就放了你全家,保证都没事。”
回到厅里,三个歹徒聚在一起用手电筒照着存折看,一个心满意足地说:“哇,有这么多,够哥们过上一段时间的好生活了。”另一个则没好气地说:“就只会乱花钱,也不懂省点用,一辈子都没学好。”高个子歹徒竟然笑了:“能省着用钱,老子还用得着出来做这一行?真是开玩笑!”说罢转脸问我,“说,密码是多少?”
我说了一个数字,高个子歹徒说:“没有说错?”
我说:“没有,没有说错。”
高个子歹徒说:“如果你故意说错,我一会回来就杀了里面的小孩。”
我慌忙说:“真没有说错,别伤害我小好。”
那高个子得意地打了一个唿哨,把银行卡收进衣袋里,说:“老三,我和老二去银行拿钱,你在这里等着,我们拿到钱,就回来接你。如果这银行卡拿不到钱,我就打电话给你,你当场就把这里老的小的给捅了!”
我听得心惊胆寒,但还是大着胆子说:“我没有说谎,密码是没有错的,你不能伤害我们。”
那高个子歹徒说:“你有没有说谎,一会便知。”说罢便又用绳子把我捆在婆婆身边。我与婆婆又恢复了背向着坐在地上的姿势。
那高个子朝其他两个同伙做了一个手势,三人走到饭店外面密谋了一阵,然后那个称作老三的走了回来,坐在饭厅的椅子上看着我们。过了好一会,听到远处传来机动车渐行渐远的声音--原来这几个歹徒先把车停在离饭店不远的地方,然后再悄悄地步行过来撬开门。
我知道,附近的镇上并没有柜员机,如果歹徒要取钱,必须要到离这里十多公里外的另一个镇上去。来回的话,最少要30分钟左右。
但是,这30分钟对我们来说,又有什么意义?里面,小好沉浸在甜美梦乡,外面,周游已然昏迷不醒,只剩下我与婆婆,也是被捆住双手,如何应对一个穷凶极恶的老三?
我用背轻轻地碰婆婆的背,她不断地扭头想看我的脸,估计是以为我有什么好办法。可是我能有什么办法?我的心默默地数着秒,时间在一点点地流逝。
我不甘心,悄悄地对婆婆说:“我们一点点地挪动,看能不能把他引过来,到时用脚把他踢倒在地?”
婆婆说:“行,慢慢用劲。”于是两人悄悄地扭动屁股,双腿配合着,慢慢地朝门口的方向挪动。
不料刚动了一会,那老三就看出苗头,大声喝道:“再动,我就插一刀在他身上!”他站在周游身边,拿着匕首居高临下地说,那匕首隐隐地在黑夜里闪着光,可见其如何锋利。
我与婆婆吓得呆住了,一动也不敢动。“我告诉你们,我们劫过的屋,不计其数,不要说你们两个女人,就是三四个男人,也从来没有脱过手!”
那老三更加得意洋洋地比划着手里的匕首,“你们信不信,我能够迅速地找到心脏,一刀插进去,一秒钟就可以搞定一个人,为什么这么快?简单得很,因为人的心脏是在左胸,只要找准位置,就像杀鸡那么容易……”
我听得心里一阵阵发冷,就在此时,一直伏在地上的周游,突然从地上一跃而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双手准确地把那把匕首送进了老三的左胸!一切快得我来不及反应!
我与婆婆激动地朝周游叫:“快来解绳子,解绳子!”但是,让我们意想不到的是,随着老三倒在地上,周游竟然也跟着倒在他身上。
我与婆婆挣扎着站起来:“周游!阿游,快醒醒啊!歹徒很快就要回来了,你醒醒啊……”可是他却像睡着了一样,一动也不动。
我对婆婆说:“快,那俩歹徒快要回来了!我们一起走过去,拿那电话报警!”老三的电话,就在他的口袋里。我们两个人背靠着背走过去,蹲下来,从他的衣袋里拿电话。
好不容易拿到了电话,新的问题又来了,因为看不到拨号键,电话根本无法打出,歹徒的电话是手写板操作。
我长叹一声,把电话扔在地上,挣扎着站起来,说:“妈,我们现在必须跑到村里去求助,不然那俩歹徒回来就麻烦了……”
婆婆说:“先别,让我看一下阿游,看他怎样了……”
我哭着说:“来不及了!快一起到村里叫人……”
婆婆哭号着与我一左一右拉拉扯扯地跑出饭店,直奔村里走去……漆黑的夜里。我们踉踉跄跄地朝村里奔,不知道摔了多少次,
终于连滚带爬地跑到了村里。第一间屋就是村长家的门,我和婆婆横跑着走过去:“村长,快叫人救命呀,救命呀……”
凄厉的尖叫声让整个村子都沸腾了,只一会儿,村民们便打着电筒、带着农具从村里纷纷朝饭店包抄过去。
村长边与我们往饭店跑,边向镇上的派出所报警,打120急救电话,继而安慰我:“你放心,现在镇上的路口都安装有摄像头,如果歹徒到邻镇取钱,镇上的摄像头一定可以监控到他们逃走的方向!”我惦念着仍然熟睡着的小好,说:“周游晕倒了,小好还在屋里,快去救他们,不然来不及了,歹徒快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