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牧看了看五班前面的黑板上写着一些零乱的公式和字母,然后敲了下前排同学的课桌说:“麻烦你给我叫下柯娟。”女同学抬头看了一眼萧牧,本来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瞬间睁大开来。“你,你是萧牧吧?”“恩,麻烦你帮我喊一下柯娟。”女同学兴奋的走出位置。萧牧站在走廊的窗子边上,听着楼下的不知名的虫子叫着。“啊,果真是你呢。”柯娟一脸笑容的站在萧牧的背后。“我们好像不认识吧?”“恩,可是,有个人你可能会认识吧。”说着柯娟就走进了教室。萧牧正纳闷的时候,柯娟又从教室里走了出来,她的身后是一脸害羞的夏恩和。
当萧牧看到夏恩和的时候,他的脸部肌肉似被冻住了一样的僵住了。好久,他说:“你就是夏恩和,那个我差点撞到的女孩子。”夏恩和怯怯的点点头,始终没有再抬起头来。“其实呢,我们也没别的意思,就是看你人帅,想交个朋友。”柯娟大大咧咧的说。“噢,原来是这样呀,我当什么呢。可以呀。”夏恩和拉了拉柯娟的衣角,没有说什么。萧牧看着柯娟似笑非笑的表情,心里有一种上当的感觉。
上课铃响起的时候,萧牧坐在座位上没有动。仍然托着下巴。为什么她的眼睛一害起羞来那么像若轩,还有她不说话矜持的样子......萧牧不敢去想,他觉得自己仿佛被潮水淹没,一时没有办法呼吸,想游上水面,可双手却被什么捆绑着。在潮水里,不能挣扎,不能呼吸,看到的只是澄蓝的海水,满世界的蓝。
我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有两个人长得有几分相似就会误以为是她么?
萧牧觉得烦躁起来。起身走向教室门口。王波看着萧牧对马子火说:“他干什么去了?”马子火叹了口气唱到:“这一生为情所困......这一生痴痴恋恋.......”王波一脸无奈的看着马子火。“你受刺激还没好?”“去你的,你马哥像那样的人么。”我看萧牧可能心里有事情。
走过天桥,绕过实验楼来到体育场上。萧牧倚在球门柱上,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对面教学楼的灯光还是那么刺眼,一点没有改变。抬眼望去,条条细长的光芒向无尽的黑暗延伸着,似乎要冲破一切对于它的束缚。“若轩,此时此刻,你在干什么呢?或许,还在努力的做着习题吧。”萧牧喃喃的说着。
对于爱情。总是如此。我们刻意想把某些不愉快的事情忘掉,可它偏偏隐匿在你的心里,生根发芽,似腾蔓植物一样,倔强的缠绕着你。而那些不想忘掉的事,却在某些不经意的时光流逝中,不知不觉的忘掉了,以致再也想不起来。生活给予我们的太多,也太少。痛苦亦如此,快乐也亦如此。
忽然想起某个人的容颜,清晰的额头和黑发,眉毛以及眼睛。四处的清寡,组成最后一整个的熟悉。落进眼睛里的,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那种淡淡的桅子花的清香,又好似木棉一样的温宛。
他的手指触摸在她的额头的时候,两个微小的触点往下长出巨大的根茎,从皮肤向着秘密的深处,带着剧烈的灼热,慢慢的渗入到整个心脏,在全身各处蔓延,然后整个身体开出妖艳的绚丽的花。
他的指尖依旧留有粗硬的角质,点下的力度却总是小心翼翼般的轻柔。手掌停在眼前的时候,能匆匆看见上面的细纹,三条线清晰的在最后的记忆里细化消失。随后他突然停顿,把手收回去。
萧牧想着以前自己总会用手轻敲若轩的额头时,嘴角不自觉的扬起一种弧度。要是白天,在强烈的阳光照耀下,定会有两颗虎牙闪着温暖的如水的光泽。
时间到底给我们留下了些什么呢?萧牧凝思着。抬头,不经意的瞥风一颗流星划破漆黑一团的夜空,拖着长长的尾巴,瞬间消失了。
正准备回教室的时候,看到一个人向这边走过来。冲着教学楼刺眼的灯光,萧牧只能眯起眼睛来判断这个人是谁。看体形应该是王展。
熟练的点燃一支烟,王展抬头看了看漆黑一团的夜空,对萧牧说:“刚才去教室找你,马子火说有个叫柯娟的找你。”“恩,只是做个朋友而已,并没有什么。”“我看不见得,她和我在一栋楼上,在五楼,她爸是华钢的老总。”“这并没有什么,朋友与爱情一样,是不分什么界限的。”萧牧看着王展只是静静的把最后一口烟吸掉,然后依然是熟练的用手指把它弹飞。“好漂亮的流星,不是么?”王展看着萧牧呆呆的望着他刚弹掉的烟头说。“但你终归没有许愿望。”萧牧紧接着说了一句。两个人彼此看了对方一眼,然后同时向教学校走去。
时间夹杂着记忆碎片/站在波涛汹涌的海边/流星划破夜空最后的安静/在流逝的时光无人的海边/盛大的烟火表演夜未眠/在哪里告别/分离是为了更好的怀念
柯娟拉在夏恩和飞快的奔跑在走廊上。“恩和,你快点呀,别总是这么慢腾腾的呀。”当她转过脸的时候,身体已不能控制的向一个人撞去。王展失惊的扶起满脸红晕的柯娟:“你没事吧?”柯娟抬头看这个高大的男生,浅浅的眉毛,挺拔的鼻梁,一双眼睛正关切的注视着自己。“啊,没事,对,对不起呀。”柯娟傻傻的站在那里,脑子这一刻空白一片。男孩子没有说什么,转身便走了。夏恩和望着那个高大的男生远去的背影,略带责备的对柯娟说“告诉你别总是这么疯疯癫癫的,你看,惹事了吧。”柯娟拉着夏恩和的手不停的晃着。“恩和,你知道刚才那个人是谁么?是王展呀。”“王展?就是你这几天常说的那个和萧牧一块唱歌的男生。”“对呀,就是他呀。看来今天走桃花运了。”“行了,你拉着我干什么去呀?”“对了,把正事忘了,跟我去趟三班,找个人。”
好像每个班级的黑板报都大同小异,无非是一些英语口语练习的对话,然后是经常能见到的几何分析试题,在黑板的右下角才会留下那么一小块地方,用来写一些真正属于板报的东西。夏恩和看了看是一首诗,但她站在后门向着窗子,黑板反射的光把那一片字照的很亮,仿佛平静的水面上反射的太阳光一样。夏恩和推了推眼睛,叹了口气,又看柯娟,她正在和陆雨说着什么。
“你不是夏恩和么,怎么到我们班来玩呀。”王波一脸惊讶的看着这个呆呆的站着的女生。“哦,我在等人。那个穿着浅粉衣服的女孩子。”王波顺着夏恩和指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一个女生在陆雨座位旁边和他说着什么。
马子火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陆雨的后面了。他趴在课桌上,头伸的很长。“老兄,这么快就有美女找你了。”“这个,是我初中的同学。我们也是前几个星期才知道在一个学校的。”陆雨解释说。“噢,明白了,初中同学呀。你小子什么时候请我吃饭呀?我好像有点饿了。”陆雨看了看柯娟,又看了看马子火。“要不,明天吧,正好下午没课。我们一块去。”马子火看了看柯娟一脸冷漠的样子,不以为然的说:“好吧,就这么定了。我到时候喊着萧牧。”柯娟看着马子火离去的时候,心里满是不悦,你这样的人也能跟萧牧在一块呀。
萧牧紧张的看着隔音玻璃外面的导播,伸出来做了个OK的手势,然后,他把话筒音量键向上推去。伴着前奏歌曲的响起萧牧熟练的说起开场白:“嗨,亲爱的听众朋友们,欢迎收听今天的节目。首先感谢你在这么晚还守在收音机旁,你现在听到的是第一期《中学时代》,我是你们的DJ萧牧。”一阵手忙脚乱后,音乐响起来......
节目还算顺利。萧牧站在十楼的天台上,看着夜空,身旁的信号塔让自己显得异常渺小。他觉得此刻自己正被无形的电波所包围着,像书上画的那样,一圈一圈的由小变大,最终消失在不知名的地方。许久,他转身回到直播室,导播早已经走了,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自己,灯光发出淡白的光,自己的影子投到墙上,斑驳的不见完整的轮廓。
关掉电闸,整个房间顿时一片黑暗。萧牧拿出手机打开键盘锁,用手机的亮光照着前面的路。走出电台的大门,只能看见绚丽多彩的霓虹灯竟向闪着耀眼的光。一排路灯突兀的立在马路边上。身边不时的有车辆疾驰而过,午夜的凉风吹在脸上,少了白天的炎热,萧牧一下子心情舒畅起来。他拿出手机,给王展发了个信息:你干什么呢。过了好久也不见回过来,于是只好拦了辆出租车回家。
凌晨三点钟的时候,萧牧被手机声吵醒。迷迷糊糊的拿起手机,一看是王展的信息:我睡过去了,这么晚发短信,有什么事么。胡乱打了几个字后,丢掉手机,又睡过去了。
这似乎是个多雨的夏季。隔三差五总是会有场下,或者是一连下两三天。路旁的下水道路因为雨下的太大来及把流下去的水排走,而新的雨水仍顺着低洼处向这里流着,不多时就漫过了下水道,弥散到路面上来。汽车过处,飞溅起雾气一样的水花,如果是晴天的话,必定是一片绚丽的彩虹吧。
夏恩和推着车子走到学校的时候,刚巧王展也刚到学校。两个人打了招呼后,各自从不同的路往教学楼的方向走。雨透过夏恩和薄薄的镜片,铺天盖地的洒下来,毫无顾忌,密密的斜织着。路两旁的法国梧桐被洗的干净,放眼望去,一片新绿,不时的有雨水从树叶上滴落下来,打在夏恩和的伞上,留下“崩”的一声的响声。冰凉的雨水划过她的凉鞋,亲吻着脚趾,感觉是那么的清爽。
“恩和,等等我。”柯娟打着伞慌慌张张的跑过来,飞溅的水花落在夏恩和的裤子上,湿了一片。“柯娟,你就不能慢点呀,你看你,把我的衣服弄湿了。”“嗨,没事,走吧,这么在的雨,不知下到什么时候。”“恩,唉,你别拉我呀,走慢点好不好呀。唉......”
教室里的空调终于关掉了,虽然还有点热,但比起前几天要好了许多。“恩和,还是下雨好呀。你看,不用开空调,也不用闻那烦人的氟里昂的味道了。”“恩,其实还是自然点比较好,现在的化学东西太多了。”“恩和,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喜欢下雨天么?”“我哪知道呀,你整天这么神经质似的。”“其实吧,我这么喜欢下雨天的原因主要是,等雨停了后,可以骗你到树下面呀,然后拉一下树枝。哈哈......”夏恩和看着大笑不止的柯娟,无奈的摇了摇头。
“对了,你觉得那个三班的萧牧怎么样呀?”“噢,一般呀。怎么了。”“没什么,怎么现在的帅气的男生都那么冷酷。就像别人欠他什么似的,爱理不理的。”“你还不是一样,别的男生还总是说你这样呢。”“我?我怎么了,我觉得我挺好呀。”“是呀,我也觉得你挺好,可是别的男生就不这样认为了。”柯娟莫名其妙的看了夏恩和一眼。“你不会是骗我吧?”“随你啦,反正我是听别人这么说的。”“哼,冷酷又怎么样,本小姐愿意。”柯娟甩了一下头发,愤愤的说。“你呀,总是这个样子,就不能改改呀。”
萧牧眼睛又开始莫名的疼起来。习惯性的抬起手去摸一下。等到放下手的时候车子已经开上地面。像谢幕后的演员,满车的人都忙着扮演各自的角色。妇女的笑容尖利,睡在座位上的人有着死去般的安详,小孩子的嘴角倔强的,高亢的叫喊着。萧牧慢慢的转移视线,看着别处的风景。
“萧牧——”
一个仿佛熟悉却久久未听过的声音。扭过头来,一个男生微笑着朝他挥手。
“你是?”
“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从你家搬到这里来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萧牧上下打量着面前这个高高个子的男生,清郎的面容,大大的眼睛,高高的鼻梁下是一张看起来异常美丽的嘴。因为,嘴角总是微微上扬着,那么一点点的,让人觉得似有似无的微笑。
脑子开始飞速旋转。儿时的伙伴并不是太多。只有一个人在他走之前,一直是很好的朋友。萧牧想起在老家捉鸟捕鱼的快乐,那里有着城市里难以比较的美。清清的小池塘,还有成片的向日葵,总是朝一个方向生长着。那硕大的圆盘总给儿时的他无限的暇想。还有不远处的高高的山,每次大雨过后,总能看到在山峰的后面有一座七彩的拱形的大桥架在那里,到以后才知道,原来那就是书上常提到的彩虹。
“萧牧,你看。池塘里真的有鱼。”晓庄拉着他说。果然有鱼,那条脊背黝黑的鱼,正在水面上游着呢。萧牧和晓庄走过去的时候,它悄无声的潜入水底,在水面上只留下一个大大的旋转着的旋涡。两个孩子睁大眼睛看着那个漩涡,仿佛里面有关于龙王的传说。
呵,那个曾经陪着自己一起捉鱼,掏鸟巢的晓庄呀。那个在自己童年里,带给自己快乐的晓庄呀。
“晓庄。”萧牧高兴的喊出了他的名字。
眼睛里流出异样的光彩。身旁似乎有千万朵花盛开。
彼此的笑容在盛夏的记忆里绽放出向日葵一样的花。
“你怎么会来这里。”
“上学呀。镇子上的学校被拆了,全部规划为工厂。
“那你转到哪所学校去了?”急切的眼睛里,似乎在等一个等了很久很久的答案。
“第三中学。应该就在古城街那边吧。旁边有个邮电局。以后写信打电话会方便很多。”
车厢里没有太多空间,两个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萧牧抓着扶手,抬头看通风口上方的天空,虽然并不怎么蔚蓝,但还有些颜色。不过感觉如同井底之蛙,所能看到的只是那么小小的一块。不时有云彩掠过。天空在车厢上碎成零乱的大几何,大地在低垂的视线下变成一条灰色的直线,延伸延伸...
萧牧看眼前的晓庄,他自然的盘腿坐在椅子上,背靠着椅背。目光始终在注视着自己。
“晓庄,有空来找我玩吧。我就在离你们不远的一中。”
“重点呀。呵呵。”
“其实到哪都一样,无所谓重点不重点。”
“恩。对。”
一阵沉默不语。“我前面要下车了,有时间来找我呀。”
萧牧看着车厢里的晓庄向自己挥舞着手,一如从前那个总拉着自己去玩的孩子。一阵的眼睛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