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洋洋洒洒飘了一整夜。整座城池银装素裹,甚是美丽。
雪花飞舞,寒风凛冽,街头寥寥无几。
一身着白狐裘蒙着白色面纱的女子缓缓走在街上几乎与皑皑白雪融为一体,时不时的有人瞥了又瞥她几眼,又匆匆离去,只叹:好一双灵动的眸子。
咔嚓,咔嚓,玉容在白雪里踩踩停停,双眼微微弯起似那上弦月。攸的,她阖上眸子,卷翘的睫毛似蝉翼般颤了颤,仿若下一刻便要挥翅飞翔。
镶金线,嵌浅粉宝石的白色靴子包裹着那三寸般的金莲,脚印一深一浅,一浅一深,几步后,玉容喃喃:“果然还是闭着眼感觉声音大些。”她的话语蕴涵一种领悟的欣然。
哒哒哒……不知是谁家那脱缰的马儿疯狂的奔跑。啪,空旷街头有男子摔了跟头,一只手颤抖的指那奔跑的疯马。
“头儿——”两座楼宇之间隐蔽的一位置,一黑色劲装手拿长剑的男子低低的唤了声。
“不急!”,“头儿”抱着自己的宝剑,双/脚/交/叉倚靠在墙边,一脸的闲适。相较于另一男子的焦急,“头儿”的反应颇为淡定。
“头儿”也是一身黑色劲装,唯一的不同是他前胸、袖口、领口都绣着繁缛的图腾,另一男子只有袖口有图腾。
一般而言,寒冬腊月只着单薄劲装,不是体魄过人就是练家子。
“头儿”身材魁梧,双眼敏锐的扫来扫去,拿着剑的手青筋凸起。综合所见,“头儿”是实打实的练家子。
“有疯马啊,大家快逃。”庞若惊雷的声音响彻街头,一妇人边跑边大声吼叫。
唰!“头儿”的剑鞘刷的抵在有向外奔跑趋势的下属肩上,冷冷的瞥了瞥他后方的位置。
下属的脸庞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挪到“头儿”两步之外。
狂奔在雪里的疯马一体通白,四蹄矫健有力,雪轻抚它的鬓毛,唇边吐出薄薄的一层白雾,飒爽英姿的模样。若不是听闻马蹄声,就算仔细瞧也难瞧出那是一匹马。
本在闭目踏雪的玉容闻声一怔,睁开双眼,缓缓回头,双眸放大,整个人仿若那木偶般定定的站着。她的第一反应是呼唤救命,只是狂奔的马儿带了强风,面纱巧不巧的随风紧紧贴在她的脸上。
寒风透过面纱灌进她口中,生生的将她到喉咙的呼叫吞没。
此时疯马离她三尺不到,躲还来得及吗?未等玉容再思考,她感到一阵的地转天旋,而她的面纱已和白雪融为一体。
疯马的脚步一钝,在玉容的面前略略停顿,闷/哼一声与玉容擦肩而过,又一个劲的狂奔。
“呼——”玉容暗地松了一口气,幸好自己未成马下亡魂。虽说人固有一死,但是作为一个追求完美的人玉容决不允许自己的死态如此惨烈。
玉容扯了一抹笑容,迎上救命恩人的目光,脑海里已经想好该如何答谢。只是,当她望着他的眸子,她的双/唇分分离离,竟是拼凑不出任何措辞。此时她忘了言语,也忘了此时此刻男子的双臂紧紧的拥住她的腰/肢,更忘了两人的距离超越该有的界限。她的芊芊素手还抵在那男子的胸前,那男子喘息的热气吹着她的碎发起了又落又起。她的胸腔回荡着富有跳跃性的声音,扑通扑通作响。
救玉容的男子披着黑色毛皮,身材嘛,毛皮虽厚但也丝毫不减他的颀长。他那如墨的长发由一个墨玉簪子束着,至于他的面容,只能说好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好一副精致的白玉/面具。
白玉/面具的男子凝视玉容的容颜,竟带几分缱绻缠/绵。兴许是酒精的作用迷糊了眼,玉容仿佛看到了四年前逝去的故人。“渊”她脱口而出。意识到自己喊了谁,她的目光一暗。
男子眸光一闪,隔着白玉/面具的容颜不由一动。他把她扶正,作揖,谦谦君子的模样,“姑娘无碍吧?在下无华,刚才多有冒犯,望姑娘见谅。”男子的声音很是温润,甚是入耳。
玉容眼一沉,抿唇一笑,福福身,“玉容多谢公子救命之恩。”她落落大方的道谢,温婉美丽,仿佛前一刻的失态只是错觉。
无华唇角上扬似有笑意,只是他的声音却淡淡的,“举手之劳。”他如是说。
此时,一身着灰棉袄的中年男子风尘仆仆的赶来,一个劲的道歉,他应该就是疯马的主人。
“哀……无碍——”玉容说道。
“姑娘无碍便好。”中年男子的目光闪了闪,细细道出他家的马儿为何会如此癫狂。
话说,他家的马儿平ri都是能吃能喝正常的很,只是今早起来它突然就拒绝吃食,更甚的是到下午时它就开始在马厩里上蹿下跳,这不他刚请了兽医去瞧瞧,谁知这货竟然乘机跑了出来。他沿着脚印寻来,问了几个路人,人家都说他家的马儿撞了一个身着白狐裘的女子。
玉容点点头,这中年男子的解释倒也是合情合理。只是,她表面是接受了这样的说辞,内心却有另一番见解。
无华望着玉容的神色,眼里浮上了一层笑意。
女子不答,男子不语,中年男子尴尬的搓搓手有些词穷。他搓/着手小心翼翼的看看玉容又看看无华,身子微震,嗤嗤,传说中的金童玉女啊。白衣胜雪的佳人和风度翩翩的少侠,嗯,男子的白玉/面具和女子的白色狐裘倒是相得益彰。刚才他只注意到女子是何等的风姿绰约,倒是自动忽略了男子的潇洒不羁。
“姑娘——”告辞的话还没溜出口,他脑子又一闪,该不会疯马促成佳偶一段?嗤嗤,如此便好啊!想到这种貌似不算勉强的可能,他心里的歉意瞬间烟消云散。嘿嘿,让人家眉目传情暗送秋波会儿,他就撤了啊。君子有成/人之美嘛。
玉容抬眸瞥了中年男子一眼,中年男子默默的收回要迈出去的脚,讪笑,“姑娘无碍的话,在下就告辞了。”
玉容颔首,算是回应。
刚才那女子是淡淡的瞥他一眼,他有种脊梁骨直哆嗦的感觉。那么年轻的姑娘怎么可能有如此凌厉的眼神,应该是他自己心虚产生错觉罢了。中年男子匆匆的走着,边走边告诉自己那是错觉,那是错觉。
“有句话在下不知当不当讲——”站在玉容身旁的无华突然口头说。
玉容不轻易的挑眉,笑道:“公子请讲。”一般情况下问别人当不当讲明显是有话要讲嘛,谁人不知这道理啊!
“饮酒虽可以驱寒暖身,但是姑娘还是少饮些好。”无华的声线本就是温温润润的,柔声说话还真说不出的——暖。
玉容一怔,随即点点头。
玉容是不知道身为女子尤其是像她这般轻/盈脱俗的女子薄醉了还在街头晃荡是很危险的,任何正常的男子见到眸子游离面若桃花的女子内心只有一个词——汹涌澎湃。
无华瞟了眼离玉容越来越近的几个黑影,一个闪身便消失在茫茫大雪中。
“臣等护驾来迟,望太后娘娘恕罪!”五个黑色劲装的男子抱拳跪下。
“罢了,哀家无碍,起来吧。”玉容摆摆手淡淡的说。她转身正要再谢无华,谁知他已不见踪影。
江湖中人的高人不仅来无影去无踪而且也随意的很,玉容今日还真的见识到了。
“臣等谢太后娘娘隆恩!”跪着的男子齐齐的站起来。
为首的男子便是那身材魁梧,身着绣着繁琐图腾的“头儿。”
“管熠——”
“臣在。”“头儿”抱拳身子微微的弯着。
“查一下那疯马是怎么回事,还有刚才救哀家的那男子无华。”玉容特别咬重了“无华”两字。管熠在她身边已快十六年,他的身手她自然是了解,无华能悄无声息地“救”她,只有两种可能,一是无华身手了得,略胜管熠一筹。二是管熠和无华勾结,任由无华“英雄救美”。第二种可能是很容易推翻的,管熠忠不忠心这么多年那是毋庸置疑的,而且这般做对管熠可是无任何好处。至于首先出现的为何不是管熠而是无华,只能说——人外有人。
“臣遵旨。”管熠抱拳领命,声音极为铿锵有力。
又一个黑色劲装的男子架着华丽的马车向玉容走来,跳下车来,恭敬的向玉容行了礼,行完礼他拿出春凳放在马车旁。此男子就是适才与管熠呆一块儿的男子。
“你们三个和舒黎保护太后娘娘回宫。”管熠指了身后的三个下属。
“是管统领!”
剩下的一个男子自然是与管熠一同了。
玉容坐在马车里,脑海一帧一帧播放的都是关于那逝去的故人。
“玉姑娘,身为名门闺秀,你又翻墙了,这样真的好吗?”一袭白衣的他站在巷子里,摇着折扇,明明是询问的话语却是一副我就知道你会如此的神情。
彼时玉容尚未及笄,梳了小丫鬟的双髻,戴着面纱,背了个小布包,嫣然是“离家出走”的装备。额,她没有离家出走的意思,她只是要给某朋友送个神秘的东西而已。
当然,她的装备换做是晚上出场,就不得不令人想入非非了。好比初遇那晚,他就把她当成小贼抓了去。
玉容面色通红完全就是气的,翻个墙三番两次被一个男子逮到,真是丢尽她老玉家的脸。
玉家乃兵部世家,兵法她打小就耳熟能详,一鼓作气的原理她只是知晓。放眼云城谁人不知她玉容……秀外慧中,权凭他一面之词定是无人相信她会翻墙,而且他也不一定会说出去的啊!她就是有这样的直觉。
外面的世界与她只有一步之遥,她何必挣扎这一步迈不迈,折回原路多矫情啊!在男子面前翻墙只是形象略差而已罢了,她与他又没有多少交集,她何必在乎他的看法。玉容这番想。
“跳下来,我接你。”他突然张开双臂,示意她跳下去。
那一刻不知怎么的,她竟然相信这个与她只有三面之缘的男子,毫不犹豫地“跳入他的怀里”。
玉容阖眼,睫毛轻轻的颤抖,没头没尾的说了句:“桃花眼——类似的桃花眼。”
无华站在窗前,静静的望着驶往皇宫方向的马车。他收回目光,自言自语,“你一定逃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