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风寒,白雪皑皑。北风卷着残雪,从侧边扑过来,擦着面皮刮过去,生疼。
少年郭盛站在科勒珠火山口,望着周围被白雪覆盖的世界。
科勒珠山脉的崇山峻岭全部被白雪覆盖。
新下的大雪,让路更加难走。
“这场雪可真大!”苏科尼从雪窝里拔出脚来,往前迈了一步。呼出去的气体瞬间化作白雾。鼻子和嘴巴周围白花花地雪霜。
“这是出生以来,最大的一场吧。”郭盛把罩帽带上,鬼刀从背上解下来,插在雪上。
“要不要比比?”苏科尼笑着说。
“老规矩吗?”郭盛看着山下的黑点,那是一颗雪松,是他们约定俗成的终点
“这次就不让你了。”
“千万别,求你赢我一次。”
“准备好了吗?”苏科尼带上罩帽,把身上的兽毛皮衣再裹紧几分。
“随时开始。”
“3......2.....”
还没等喊1,苏科尼的鬼刀就从手中飞出去,然后人从雪地上跳出来踩在上边,一落地就窜了出去,“1!”
“喂你耍赖!”郭盛在背后高喊,跟了上去。
雪霁天晴朗,阳光从侧边照在山坡上,白雪镜子一般反射着光芒。
两个少年一路欢呼着,在雪坡上跳跃滑行,身后留下两道曲折的雪痕。
一个浑身裹着灰白毛兽皮的女人,从火山口爬出来。
寒冷的空气把散落在嘴前的黑发染成白色。
她顺着雪痕找到两个人的踪迹,久久地看着他们,直到他们变成和山下的树木一样的黑点,才转身重新爬回去。
“哈哈!”苏科尼率先到达山脚,脚下的鬼刀绕着雪松树,在雪上画了个痛快的弧线,停下来。
“这次,你可真没让我!”郭盛划到苏科尼的身前,跳下来,踩在厚厚的雪里。
“兵不厌诈!”
“切!”郭盛背起鬼刀,往前走。
“别这么小气嘛!”苏科尼赶紧跟上去,搂住郭盛的肩膀。
“我有吗?”
“跟你说个事!”苏科尼看着郭盛,嘴上挂着神秘兮兮地笑容。
“啥事?”
“我要当爹了。”
“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
“行啊!小子!效率可够高的。”
“那是,哥们强着呢。”
“女祭司告诉你的?”
“我老婆一吃东西就吐,还用女祭司告诉我?”
“呦呦呦!才三个月,瞧把你能的。结个婚你就什么都懂了?”
“有些事你不懂。”苏科尼拍拍郭盛的肩膀,过来人似的语重心长,“所以说,你赶紧找一个。我看那个宣妮就不错。”
“哪个宣妮?”
“就那个宣妮啊!”
“饲食者?”
“对!”
“算了吧!天天吃那些虫子我都恶心了。再娶个养虫子的,我怕我做噩梦。”
“我可提醒你,明年可就十六啦,到时候祭司给你分陪的,可不一定比养虫子的好。”
“我可以拒绝。”
“拒绝?你可别开这样的玩笑哈!除非你能找个供养的孩子,否则就有义务为亚西人生育。”
“那你抓点紧!”郭盛也把胳膊搭在苏科尼的肩膀上。
“干嘛?”
“再生一个嘛,然后我帮你养。”
“得了吧你!你以为老鼠啊,一年生好几次。”
“那就这个给我咯。”
“想的美。”苏科尼甩开郭盛的胳膊,“本来想让你当干爹的,现在我改主意了。”
“我不当他干爹,天理不容。”
“你怎么那么能吹呢。我儿子没你这个干爹还不行了呗!”
“我希望它是个女儿。”
“儿子女人都一样,我这基因男女都错不了。”
“想好名字了吗?”
“苏拉!男女都叫这个。”
“苏拉......”郭盛念叨着,“苏拉.....好名字,简单还好记。”
“你对好名字的要求可真不高。”
“你知道我对学习不感兴趣。”
“不光我知道,全族的祭祀都知道。”苏科尼白了眼郭盛。
“你凭什么嫌弃我,你比我好多少?”
“比别人没信心,比你是绰绰有余。”
“那你知道这雪原有多少雪人?”
“废话,知道的话还要我们出来干嘛?”苏科尼用力推了下郭盛。
“说真的,”郭盛忽然一脸严肃地看着苏科尼,“这次行动之前,我们要不要......”
“要什么?”
“打只雪兔吃,天天吃虫子,我真是受不了了。”郭盛拍了拍自己的肚子,皱着眉咽了咽口水,“一提起那虫子,我就想吐。”
“你真是没出息,祭祀派我们出来是看重我们,还打只兔子?”苏科尼一脸嫌弃地推开郭盛,脸上的表情十分难看。
“我以为......”郭盛有些难为情。
“当然是打只雪鹿啊!笨蛋!”苏科尼包了个雪球,砸在郭盛的脸上,然后转身就跑。
“苏科尼!你这次死定了!”
两个少年在雪地中你追我赶,雪球在空中飞来飞去。
一个大雪球砸在苏科尼的后脑勺上,雪顺着脖颈钻进背里去,“啊!好凉。”苏科尼挺着身子尽量不让雪粘到背上。
郭盛趁机扑上来,两个人滚到雪坎上。
“看你往哪跑。”苏科尼趴在地上,郭盛压在他的身上。
“哎呦!你灌了我一身的雪。”苏科尼抱怨着。
“我给你洗洗澡!”郭盛捧起一把雪,要往苏科尼的背后塞。
“别动!”苏科尼忽然警惕地说。
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几乎形影不离,比亲兄弟还亲,互相十分了解对方。所以当苏科尼谨慎起来,郭盛也立马停手,从苏科尼背上滚下来,仰卧在雪坎上。
“什么?”郭盛侧头看着苏科尼一脸严肃的表情。
“鹿!”
苏科尼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远处。
郭盛翻身趴在地上,从雪坎上探出脑袋。
在一颗歪倒的雪松树后边,一只浑身白色的雪鹿正警惕地向这边张望。
两个人相互望了一眼,然后同时起身,脚下腾起黑烟,朝着雪鹿奔去。
雪鹿反应十分迅速,几乎是两人行动的同时,已经转身奔跑。
柔软的雪层对雪鹿一点影响都没有,它灵巧地一跃,窜出去10米远,雪地上只留下浅浅的脚印。
两个少年渐渐分开,从两侧绕向雪鹿,脚底踏在雪层上,黑烟接触的雪层瞬间融化露出湿润的泥土。
雪鹿跳上前边的雪坎,回望一眼身后的两个人,然后纵身一跃消失在视线中。
郭盛见状,飞身攀上身旁的一颗雪松树,沉重地雪从树枝上掉下来,发出噗噗的声音。
站在树枝上,透过稀疏的的枝叶,可以看到雪鹿优雅地落在地上,前蹄扬起攀上前边的高岗。
郭盛踩在树梢上,稍稍用力,树枝向后弯曲,瞬间把他弹飞出去。
“哈哈哈!”郭盛大笑着抽出鬼刀,往高岗上砸去。
在雪坎上奔跑的苏科尼抬起头,一脸兴奋的笑容,然后脚下的黑烟凝重了几分。
雪鹿并没有立刻走的意思,站在高岗上,回头望了身后的两人一眼,再转身跳跃出去。
郭盛扑了个空并不气馁,回头冲着苏科尼大喊:“来!”
苏科尼从雪窝中拔起,跳到郭盛上方。郭盛举起鬼刀,一接一推,把苏科尼送了出去。
“呀吼!”腾空而去的苏科尼发出一声欢快的长啸。
雪鹿三次跳跃,已经攀上了上岗上最高的岩石,身前是一处断崖,断崖如船底一样倾斜着落入河谷,
对面是同样的山崖,山崖背后是错落的山锋。
雪鹿回头望着两个人,发出一声悲鸣。
苏科尼落在地上冲身后的郭盛喊,“嘿!它无路可逃了。”
郭盛忽然朝苏科尼扑过来,身子横在空中探出手。
苏科尼抽出鬼刀,原地旋转,把刀剑递向飞身而来的郭盛。
郭盛扑过来时,正好抓住刀尖,苏科尼用旋转的力量再次把郭盛甩出去。
雪鹿仰头鸣叫一声,然后纵身一跃跳下山崖,身体在下落的郭盛中逐渐涣散,最后化作一道辉光消失得无影无踪。
郭盛翻身站在刚才雪鹿站的位置上,往下看。
“这鹿也太有骨气了吧。”苏科尼走上来。
“它早就死了。”
“什么意思?”
“你看!”郭盛指着山下。
苏科尼探头往下望,并没有看到雪鹿的影子。
“雪鹿之魂?”
“哈哈!白追了。”郭盛自嘲地笑着。
“笑什么笑。鹿肉泡汤了。”苏科尼望着山下,视线搜索着,希望找到雪鹿的影子。
“算啦!咱还是打只兔子吧。”郭盛扛起鬼刀往回走。
“等等!”苏科尼一把抓住郭盛的肩膀,“你看那是什么?”
郭盛转过身,往苏科尼指的方向看。
在山崖下的背风处,隐隐约约看得见一团草木的灰烬,新下的大雪并没有将其覆盖,说明它刚刚存在不久。
能在这附近行动的除了他们亚西人,再无其他。
而据他们所知,最近并没有任何人接到外出行动的命令。
两个少年都不说话,相互对望一眼,眼神凝重起来。
山峰陡峭,冒着黑烟的四肢如刀般插入冰封的崖壁上,一点声音都没发出。
他们远远地躲开目标地点,从一处可以规避视线的地方一路爬下来。
大雪已经将冰面覆盖,隐约可以听见水流在冰下穿行的声音。
三行脚印顺着河床向前,每个脚印有一米长,苏科尼把脚伸进去比例了一下。
“三个!”他盯着这个脚印嘟囔着。
郭盛把住他的肩膀顺着脚印往前看,始终保持着警惕。
两人顺着脚印谨慎前行,双眼始终搜寻着周围可能出现的敌人的踪迹。
火堆已经熄灭,但余温尚在,动物的骨头横七竖八地甩在地上。
“刚走不久?”郭盛盯脚印,看着它们离开火堆继续,随着河谷转进山崖的背面。
“雪人怎么会如此深入我们的腹地?”
“一定有鬼!”
“它们有这智商?”苏科尼诧异地说。
“这事有必要探一探。”郭盛皱着眉头,眉毛已经被呼出的冻住了。
“当然!抓个俘虏回去更好。”
“雪人还是死了可爱!”
“你不想搞清楚了?”
“感觉不是很好。”
“我们能刺探它们,它们就能刺探我们,这很正常。”
“祭司和其他长着从未提过类似的事。五百年了。”
“三个而已,我们能解决。”说完,苏科尼跳进雪人巨大的脚印中,左右跳跃着往前赶。
“喂!小心为妙!”郭盛跟在后边,并没有苏科尼的兴致,视线投到左右两侧的山崖上,表情十分凝重。
寒风顺着河谷从背后袭来,呼啸着发出呜呜地声响,山崖上倒垂的雪掉下来,被风吹散在空中。
快追到河谷转角的时候,一只雪鹰争鸣一声,从身后的山峰上飞出,朝着火堆坠落,忽然又改变方向,尖锐地鸣叫一声朝河谷上游飞去。
“苏科尼!我怎么觉得那里不对劲!”郭盛抬起头,回身望着越来越小的雪鹰,莫名其妙地紧张起来。
苏科尼转过头,忽然看到一只巨手从郭盛背后的雪地中冒出来,轻松地表情瞬间狰狞起来,“小心。”
苏科尼大喊一声,一把抓住郭盛,把他甩了出去。
巨手如山般在苏科尼面前倒下,逃是来不及了,他拔出鬼刀,黑焰瞬间从身体中冒出来,鬼刀上的龙纹爆发出金光。
“轰”地衣裳,巨手落下,苏科尼瞬间消失不见。
“苏科尼!”
雪雾腾起,碎雪飘零,从中站起一具巨人的身躯,十米多高的,嘴里长了两只白色长獠牙,浑身灰白色的长毛,肌肉臌胀。
郭盛被笼罩在这伟岸身躯的印象下,抬头看着它凶神恶煞的脸,倒吸了口凉气。
巨人抬起手,巨石大的拳头中握着苏科尼。
苏科尼嘴角留着血,鬼刀架在手掌之间,身上极力挣扎,黑芒浑身飞腾。
郭盛一跃而起,顺着巨人的身躯跳跃向上。
巨人低头看了眼郭盛,一双红色的眼睛冒着嗜血的光芒,裂开嘴,似乎是在笑,左手伸出来,朝着郭盛抓来。
“好快!”
本以为会异常笨拙的巨人爆发出惊人的灵巧性。
郭盛看准巨人的手指,一刀麾下,借力从掌心的缝隙中钻出来,不敢做任何停留,翻身跳向巨人的胸膛。
然后一跃跳刀肩头,鬼刀龙纹金光闪烁,悍然一刀砍向巨人的咽喉。
巨人发出一声痛苦的怒吼,向后踉跄了两步。
脚下的冰城彻底承受不住,碎裂开来。巨人双脚一下子陷进水中。
巨人左手回来捂住咽喉,脸上流露出狰狞的表情,獠牙中淌出粘稠的口水。
郭盛没有任何观察它的心情,一刀落下直奔巨人的右手手腕。
巨人灵巧地抬手躲开,郭盛回身抓住手臂上的毛发,身子在手臂下绕了个圈重新站在上边,鬼刀再次举起。
巨人的手臂忽然向下飞速垂落,手中的苏科尼被狠狠甩向地面。
“不!”郭盛大吼一声,浑身的黑焰浓重如墨色,鬼刀上的龙纹消失,化作一道金光随着刀刃砍下来。
在苏科尼坠落地刹那,巨人的手臂一分为二,郭盛站在前臂上,随着它一起落下来。
巨人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崖壁上附着的雪纷纷被震落,簌簌地掉下来。
这一击之后,郭盛忽然眼前一黑,差点栽倒下去。
正是这一下,让他失去了躲闪的最佳时间。
巨人的攻击并没有因为手臂的断裂而停止,反手一掌直接击中郭盛,带着他砸在山崖上。
郭盛整个人被嵌进山腰上,一时动弹不得。
巨人收回手臂,握紧拳头,肌肉在长毛下膨胀起来。然后巨大的拳头轰然而至,砸得山崖轰隆作响。
这时,被掩埋在雪坑里的苏科尼忽然窜出来,神舟的飞雪遇到黑烟瞬间汽化得无影无踪。
“你爷爷还没死呢!”苏科尼放声怒吼。
巨人低下头看着越来越近的苏科尼,扬天长啸一声。
左拳放弃郭盛,向苏科尼砸过来。
“爷爷马上宰了你!”
苏科尼攀住巨人嘴上的獠牙,翻转向上,躲开拳头,然后迅速窜向巨人的咽喉。
巨人回手来救,苏科尼鬼刀已经挥动,力量全开,砍在上边。
巨人发出一声难听的呜鸣,身躯直挺挺地倒下去。
苏科尼回身向崖壁跳去,鬼刀插在上边,一手抓住嵌在里边的郭盛,把他拉了出来。
“嘿!兄弟!别来无恙啊!”苏科尼笑着说。
刚才能源瞬间透支,郭盛到现在还是晕晕乎乎的。
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朦胧间看到苏科尼的笑脸。
这笑脸忽然凝固了,然后渐渐冷却,山崖发出轰隆隆地巨响。
苏科尼缓慢低头,发现一颗獠牙从腹部穿过来,把他钉在了山崖上。
背后传来呼啸的风声,苏科尼猛然抬头,冲郭盛灿烂一笑,“兄弟!把我的孩子养大!”
郭盛还没明白怎么回事,就被甩向空中,一柄鬼刀从苏科尼手中抛出。
郭盛刚接住鬼刀,另一只獠牙穿透苏科尼的胸膛,山崖颤抖了一下,碎石纷纷滚落。
苏科尼的身体一软,挂在两颗獠牙上,北风贴着悬崖呼啸而来,长发沾染了腹腔的血,在风中飘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