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哥,接下来去哪里?此地不宜久留。”我靠在岩柱上,口干舌燥,内心如火烧般燥热。
正是午后两三点,怨魂漠如炽热的大锅炉,无边无际的黑沙恨不得灼烧起来,只觉得脚底发烫,连蹲脚的地方都没有,更别提找一处阴凉地。
“这鬼地方!”何三刀骂骂咧咧,扭捏不安,一遍又一遍地抹着脸上的热汗。
“再这样下去我们要变成烤肉了。”我埋怨道,将麻袋拉到身边,翻了起来。
“你在找什么?”何三刀凑了过来。
“罗盘。”
“也好,确定方位后,等到傍晚天气凉下来我们就出发。”
翻了好大一会,我从麻袋底部终于找到了那块罗盘,锈迹斑斑,玻璃盖磨损模糊,隐约看见里面转动的顶针和磁针。不知道是谁告诉我,这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可是,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的样子。
“那边是北面。”我将罗盘置于沙漠中,磁针抖动不停,过了好大一会才勉强稳定下来,可是依然在左右微颤。
“我们怎么走?”何三刀站起身,四处远望。
“对我来说,哪里都一样。”
“那就向南走吧!”何三刀眼神中充满忧郁。
进怨魂漠的时候,我们在北边,要是一直向南走,只会离村庄越来越远,从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了满满的不舍与无奈。
“现在天气太热,过两个小时我们出发,我先睡会。”我淡淡地说。随后微闭双眼,打算好好养养神。
“小文艺!快起来,有情况!”何三刀使劲晃着我的手臂。
“谁??怎么了?!”熟睡的我猛地惊醒,手忙脚乱,立马爬将起来,直勾勾盯着惊慌的何三刀。
此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夕阳如蒙上了一层雾纱,灰蒙蒙的,高耸矗立的岩柱安静祥和,拉长的影子错落交杂,阵阵冷风袭来,不禁浑身打颤。怨魂漠就是这样的鬼天气,白天如盛夏般燥热,晚上如寒冬般阴冷。
“那边有动静!”何三刀指着昏暗的北边,说道。
“看看什么情况!”我和何三刀躲在岩柱后面,侧着耳朵听着,刚好是西北风,或许能听到什么。
“我说队长,咱们找那孙子都快一天了,眼看这天就要黑了,怨魂漠可不是一般地方,一到晚上,怨魂四处游荡,万...万一撞到,我们岂不是成了冤死鬼,哎呀呀!”其中一个人说着话,听上去和太监似的,声音尖细尖细的。
“是啊,队长,再这样追下去,恐怕性命难保哪!”另一个人附和道。
“放你娘的狗屁!好不容易追到这儿,这会儿要死要活的,瞧你们一个个怂样!谁再乱说话,看我不崩了他的脑袋!”
我瞅了一眼何三刀,本想再探听情况,却没了声音,只听见脚底磨沙的噌噌声。
何三刀眉头紧皱,原地打着转,嘴里不断嘀咕:“竟然追到了这里.....”
我问:“你说什么?”
“先别问那么多,快离开这里!走!”何三刀背起那口铁锅,拽着我的胳膊向南边匆匆赶去,真想不通他为什么老背着那口锅,自从遇到他之后。
我和何三刀绕着岩柱七拐八绕,我的左腿有伤,只感觉肿胀疼痛,一瘸一拐,看来是流脓血了,燥热的天气导致伤口更加难以愈合。
“刀哥,要不你先走吧!我的左腿已经肿了。”
“慢点走,我扶着你!”
我忍着疼痛,尽量跟上他的脚步。
“队长!这里有脚印!”那个太监似的声音又传到耳朵里。
“寻着脚印,快追!”
接着,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风萦绕在空旷的上空。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我和何三刀漫无目的地瞎撞,全然不知走到了哪里,那帮人的脚步声越来越近。
“我的背!”何三刀走在我前面,不知怎的,他扭头盯着那口铁锅,只见铁锅隔着他的脊背,好像有什么魔力似的,拽着他向后倒。我愣住了,第一反应是有怨鬼从身后抓住了他。
“刀哥?你这是怎么了?背后没有人啊!”
“我也不知道啊,太沉了!”
我瘸拐着追上去,心脏砰砰直跳,他背后确实没有人,真是见了鬼了。我缓缓挪移过去,上下看了个仔细,说:“快把锅放下来!”
何三刀将缠在前胸的麻绳解开,还没等反应过来,铁锅嗵的一声砸进黑沙中,足足有半尺深,像是被吸进去一样。
我吓了一大跳,惊叫:“地下有鬼!”
何三刀一怔,随即骂道:“说什么瞎话!哪里有鬼!不管了,快走!”
“那边有动静,快追!快!”那帮人紧追过来。
何三刀猛地一拉我,左腿突然撕裂般的阵痛,我大叫一声瘫倒在地上,面目全非。他阴沉着脸:“没事吧?!”
“你...你快走吧!”
“走不了了,那就在这里了结这一切吧!”说着掏出手枪,将匕首攥在手里,直勾勾盯着即将赶来的那帮人的身影。
“哈哈!何龙天!你个龟孙子,腿脚挺利索,躲到这里来了!”那帮人分前后两排并排站立,十几条枪对准了我和何三刀,带头的瘦高个得意地嘲笑道。
“蒋少权!你作为刑侦队队长,不去抓盗窃贼,为什么不放过我!”何三刀质问道,原来他的真名叫何龙天。
“盗窃贼?总比你杀人罪过轻吧!”蒋少权瞪着眼睛恶狠狠地说。
“是那孙来福蛮不讲理,口角之下误杀了他,凭什么要我给一个混混抵命!”
“不管是不是误杀,你已经犯下杀人罪,罪不可恕,还是乖乖就地伏法吧!”
“就算你杀了我,我也不会屈服!”
“你个龟孙子,骨头倒挺硬,老子成全你!开枪!”
咔咔几声,前后士兵瞄准了何龙天,何龙天紧闭双眼,凛然不动,倒是条真汉子。
枪声打破了沙漠的宁静,一阵接着一阵,我早已挣扎起来站在何龙天身边,仰头盯着天边一缕残阳。
奇怪的事情发生了,几阵枪声过后,我和何龙天安然无恙,毫发无损。士兵顿时傻了眼,一个个呆然而立,眼神中充满惊恐。
“队...队长!杀...杀不死他!”那位太监又咋呼道,吓得腿脚嘚瑟,枪杆子杵进黑沙中。
“是...是鬼!他是鬼!”另一个士兵扔下枪,连滚带爬跑到蒋少权身边。
我立马四下观察,满地的枪子儿斜嵌在沙砾中,像是被吸进去一样,我看看吓傻的士兵和何龙天,不知道如何是好,这奇异的事情让我也痴傻了。
何龙天站在地上纹丝不动,蒋少权此刻也面露惧色,扶了扶帽子,命令道:“何...何龙天,算...算你走运,下次让我碰到你就...就不客气了,快!快撤!”
蒋少权带着士兵连滚带爬朝北边逃窜而去,何龙天沉着眉头,额头上渗出冷汗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何龙天对于这一切甚是惊讶。
“我...我也不清楚....”
“别管那么多了,我们快走,要是他们再追来,那就麻烦了!”
“等等!刚才走的匆忙,什么方位尚不清楚,我用罗盘定一下位。”
我从衣兜掏出罗盘,放在地上,结果磁针颤动不停,随后飞速地旋转起来,整个罗盘都在剧烈抖动。我一惊,赶忙一把抓住罗盘,塞进衣兜。
“真是见鬼了!”何龙天瞪着眼睛痴痴地说。
“罗盘失灵只有一种解释,那就是有强磁场干扰,这就是说,这里是强磁场!”我把自己惊到了。
“什么?!强磁场?”何龙天又是一怔。
“应该不会错。十几发子弹瞄准了你,就算那帮人再废物,总有一颗会打中你,然而他们几乎耗尽了子弹,你还是安然无恙。这说明子弹并没有按原来的轨迹射过来,而是受到强磁场的巨大吸引力,还没到你的面前就已经被吸到地上去了。可以肯定,这些子弹头是钢制的,强磁恰好吸引这种钢。”
“真被你小子说中了。”何龙天捡起插在缝隙中的子弹,仔细一瞧,果然是钢制的。
“奇怪,这里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磁场……”我很是纳闷。
“我的个亲爷爷,子弹都能拐弯,有点意思….”
“哎哟,我的腿!”我俯身扒起裤腿一瞧,血渍浸湿了布衫条,流着脓血,都快要肿成馒头了。
“我料刑侦队那帮孙子被这么一吓,肯定不会再敢回来。你的腿肿成这样,还是就在这里休息吧。”
“也好,再走下去这只腿就废了。”
突然,何龙天将那把勃朗宁又掏了出来,扔在我的面前,还一边哧哧地冷笑,我很纳闷他想搞什么事情,于是问道:“怎么?想让我试试这把枪的威力?”
何龙天笑了笑:“开什么玩笑,我们之间是有赌约的,难道你忘了?”
我这才想起来我和他之前的赌约,可是我现在并没有死,只是左腿受了伤而已,他到底想做什么。
“如果不是我救了你,你现在恐怕早就死在怨魂漠的边缘了。枪里还有一颗子弹,你还是自己废了双腿吧,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不会想做个言而无信的小人吧?”真没想到他竟然这样对我说话,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呵呵,没想到这件事你倒记得挺清楚,感谢之前你救过我,兄弟.....”没有多说,我从冰冷的黑沙中抓起那把枪,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慢着!你小子真是一根筋,刚刚只是开玩笑,你还当真了,你呀你,哈哈!”何龙天咧着大嘴一阵狂笑。
“滚,下次再吓唬我,我就用这把枪崩了你的脑袋!”说完我也笑了起来,故意将枪口对准了他。
“别,把枪给我,拿来。”
何龙天夺过手枪,转身面对空旷阴森的北方,肃然而立,缓缓举起手枪,朝着黑暗的天边扳动机扣,一声划破夜空的裂响过后,子弹消失在昏暗的半空。何龙天呆呆望着北方,俨然一尊雕塑,动也不动。
“刀哥,我们走吧!”过了一会,见他还是站立不动,我上前说道。
“让子弹飞一会儿。”他淡淡地说。
“奇怪,怎么没有被吸到地上?”我觉得很奇怪。
“因为那是一颗铜制的子弹。”何龙天说完转头大步前行,我顿了一下,随即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