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水蓝天听到这词吓了一跳。
“如何?”美绾绾追问了句。那逼问的眼神隔着空气的压力,重重地向着水蓝天投去。
清亮的黑色眼眸,渐渐变成诡异的红色,远比东凌名剑的宝剑妖冶,就如同怒放的曼陀罗,带着森然的血气。但凡看进那眼眸的人,便会全身失了力气,像是陷入沼泽中,寸步难行。
密室中陡然寂静。
片刻后……
“哎,哎……”流风明月哎了半天,终是把嘴里的话给吞了进了。拎着长过脚踝的裙子,躲到了水蓝天的后面。
绯红的剑气闪耀,有液体从剑身滴下——握剑的东凌名剑,不只手心出汗,连额角也渗出些许细密的汗珠。即便是护着师傅躲避仇杀,陷入重重包围也从没有这么紧张过。
大抵人类面对未知的威胁,都会有这样的反应。水蓝天早从记忆中看过美绾绾的变化,此时见美绾绾仍在铁笼之中,虽然仍有些害怕,却强自定下了心,对着护在身前的瑶环说道:“他挣脱不了铁栏。”
众人这才长出一口气。
“你到底是人是鬼?”流风明月从水蓝天身后伸出脑袋,犹自心惊胆颤,不敢再看美绾绾的眼神。
美绾绾凄惨地笑道:“我也不知。”短暂人生的过往如同慢动作一般在脑海中回放,猜忌、孤独、怨恨、仇视、鲜血……
仔细地凝视着手,片刻后,美绾绾又笑:“你们都知道了我的秘密,我既杀不了你们。那么,你们到底要不要杀了我?”
照着先前这具身子主人的性子,也许真会痛下心来,把那个诡异的美绾绾给杀了!毕竟,再喜欢美绾绾,也不会放任那样一个时刻威胁自己生命的人存在。
可是,如今呆在这具身子里的,是21世纪的水蓝天。那个整天跟尸体打交道的尸体美容师,很少朋友,没有亲人,连跟人打交道都费劲的普通女孩。接受了现代教育,人性思想深入骨髓的现代人,即便拥有了这时代的记忆,也不敢,更不会随意杀人啊!
“水蓝天,暂时囚着绾绾哥吧?他若真想杀你,怎么会跳下水救你!”东凌名剑浓浓的眉头皱成一团:“也许,这也是一种疾病。或者,师傅能治。”
最后一句,不知是在劝服水蓝天,还是在劝服美绾绾,或者是劝服他自己。东凌名剑虽见过刀光血影,终究不过是一个被元醒保护得很好的孩子。同美绾绾相处一个下午,早被美绾绾的美丽、柔弱和善良折服。
“那红眸发作之日,你可有预感?”水蓝天问道。
美绾绾红眸低垂,片刻后再抬眼,已然恢复耀如星子的黑色:“那血色世界,除却每月初一夜半时,平日自可控制自如。”
“绾绾,我放你出去。往日初一时你休息,今后便还是如此。”水蓝天叹息一声,向着瑶环说道:“去给绾绾开锁。不用告诉姨娘,这事我自做主了。绾绾不是恶人,若他有心伤人,这曲院风荷早开不下去了。”
东凌名剑欣喜不已,突地恶狠狠冲着兀自发呆的流风明月挥舞起拳头:“你要是敢说出去,我会杀了你!”
流风明月从水蓝天平静的脸上收回目光,嬉笑着摸上了靠近面门的拳头:“哎呦,好有力的拳头!肌肉好有弹性……”
“你怎么比嫖客还急色!”东凌名剑忙跳了开去,又向着水蓝天说道:“蓝天,你真有义气!你这朋友我交了。”
义气?水蓝天沉吟,只是不忍心让一个可怜又美丽的男人,在自己手上夭折罢了。或者,透过这具身子的记忆,知道这世上坚忍自立的男人太不容易,美绾绾他不该死……
此时美绾绾已然从铁笼里走了出来,眼神复杂:“你当真相信我这样的怪人,不会有害人之心?你知道的,红眸时,我的身体会变得很坚韧。还有我的红眸,会让人陷入幻觉……”
水蓝天回头笑笑:“你没有害人之心,若非我无意撞破你的秘密……算了,那事不再说了。何况,你可是前院头牌,是摇钱树啊!”
“你可真是了不得!为了爱情,居然变得大度起来了。”流风明月感慨无限:“以前要是有人敢碰你一根毫毛,啧啧……”
美绾绾听到这话,不知怎的,突然变得羞赧起来:“以后,你别再……”
“以后,我再不会偷窥你。”气急败坏地,水蓝天丢了这句话,便率先走出了密室。靠,我还差一点才到三十,凭毛要去偷窥一个不到二十岁的男人……
水仙儿知道水蓝天把美绾绾放了后,笑得双眼眯起,拍了拍美绾绾单薄的肩膀:“绾绾,你是个好男人。等南宫小天嫁了蓝天,很快就会把你纳了做侍郎的。放心吧,不会让你等太久的。”
水蓝天没料到,水仙儿竟然跟美绾绾提亲去了。等她急赶慢赶,赶到美绾绾的房里时,发现美绾绾正望着窗外出神。
“放心,姨娘说的话,你大可不必放在心上。”
美绾绾回过头来,竟自顾自地让丫头打了盆水净手,然后帮水蓝天沏了杯茶。
十指纤纤,美男如画。
水蓝天但觉,这画面好像有些熟悉。跟以前闺蜜失恋时,带她去一处会所消费的情景很相似。不同的是,这里古朴的场景明显逼真,男人更美……自己也不再是帮尸体美容的清秀佳人,而是中了必死之毒的青楼老鸨。
物是人非事事休。
“蓝妈妈不愿纳我做小?”美绾绾抬头,语气淡然,只是目光灼灼。
水蓝天一时有感而发,叹息道:“我大约活不过二十,还有不到四年的时间。不是不愿意娶你,只是不愿意让你守寡……”一直以来,美绾绾都默认了要给她做小事,可水蓝天觉得暂时还是不要祸害的好……
美绾绾一只手迅速地抚上水蓝天的后脑,另一只端着茶杯的手顿时一松,“啪”地一声,那名贵的象牙白瓷杯便摔落在地上,四散而开。
“是天蚕蛊……”美绾绾闭上眼,了然地道。水蓝天睁大了眼,记忆中,除了元醒叔叔和早知道详情的便宜小姨,这美绾绾大约是第二个查到自己的“病”的人了。
“抱歉。”美绾绾重新沏了杯茶,突然平静下来。一会儿后,他把茶杯递给水蓝天,轻声道:“我会尽力。算是我对未来夫人尽的一份心吧。”
水蓝天吓了一跳,接过杯子的手一抖,心道:这家伙搞什么?算是承诺?
美绾绾蓦地笑了起来:“我只想找个人,守住我的秘密……”
可怜的男人……
“其实,你这么讨厌被人嫖,真的可以不用在曲院风荷。比如你绣工这么好,茶也泡得这么好,你完全可以换个活法。做个普通人也不错。”水蓝天明白美绾绾要的便是嫁给自己后,可以帮着他掩饰他的红眸。依他能力,完全可以逃脱出曲院风荷。可为何,他一定要在青楼,要嫁自己这个没有姿色,胖得像球的老鸨?虽不舍得放过这样一棵摇钱树,却试探着问了一句。
美绾绾顿了顿,眼光幽幽地想要开口,却听门口兰佩的声音传来:“蓝妈妈,小剑公子抓药回来了。”“怎么?介意我的血色世界?连偷窥我、纳我做小都不愿意了?”美绾绾看向窗外:“我只想借一个身份而已,不会真的跟你怎么样?你,不需要负责权利,更不需要负责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