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鬼吗,我想如果要不是我自己的亲身经历,恐怕我也不会相信这些事是真的。我常常在想如果我和一个普通人一样,打工赚钱娶妻生子生老病死,平平淡淡过上一辈子会怎样,但遗憾的是,这世上没有什么如果。
我叫吴忧,出生在北方的一个小县城里。说是县城,其实和农村也没什么两样,只是在城北有个不大的火车站,有两条柏油马路和一个百货公司,周围还是些用姓氏作为村名的村子,比方说刘家村、何家村、吴家村。
我爸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死了,他是个跑长途的货车司机。我对他的记忆很淡,只记得他每次出车回来,身上总有一股难闻的烟酒味。还有就是他一见到我就呵呵呵的傻笑,让我喊他爸爸,我喊了,他就又呵呵地笑起来,接着把我高高地举过头顶,用满脸的胡渣子扎我。我不喜欢闻他身上的味道,更不喜欢他用胡渣子扎我,就咿呀呀大哭,这时候,他就会更得意了,抱着我又是呵呵呵地一通乱扎。
我爸去世前一天,发生了件古怪的事情。当时我正在床上睡觉,突然我妈神色慌张地叫醒我,接着给我穿好棉袄,又给炉子压了煤,然后卷了一床花布的床单,抱着我跑到邻村的婶子家里。
我不晓得当时发生了什么,只记得我妈见到婶子,就抱着我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婶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说有什么话慢慢说,别吓到孩子。说着把我妈拉起来,又抓了一把干枣花生放到我手里,让我在堂屋玩,接着拉着我妈进了里屋。
我在堂屋里围着炉子烤火,炉火烧得很旺,我踮着脚把手里的花生丢在炉子上。花生放在炉子上没多久就烤热了,飘起一道白烟,接着散发出一股特有的香气。我从地上捡起一根柴火棍,把花生拨拉到地上,然后一个个小心翼翼地捡起来抓到手上。花生有些烫,我却迫不及待一边吹着气一边剥起了花生壳,然后连皮一起丢进嘴里。吃了花生,我又啃那几个干枣,那干枣不知道放了多久,有股苦辣的味道,可我依然是嚼的津津有味。
这时候我听见里屋有人在哭,门掩着但露着条门缝,我就趴在门上,从门缝里偷偷看。
我记得我妈当时脸上挂着泪,说话的声音很小。说什么我没听到或者已经想不起来了,只看见我婶子脸色煞白,摆着手说这事可不能瞎说,更不能让父亲家里人知道,三叔也不能说,我那两个姑姑更不能知道。我爸排行老三,上面有两个姐姐,下面就是我三叔。我妈和我两个姑姑关系向来不好,往日里也不怎么走动,我婶子是外地嫁来的,和我妈倒还有些话讲。
婶子劝了我妈几句,我母亲就不再哭了,扯着衣袖抹了把眼泪,然后推门走了出来,看我趴在门口,就把我抱起来,跟婶子打了招呼回家。
从婶子家出来,天已经黑了,半山的土路并不难走,母亲却不像来的时候,步子明显慢了。我看到一个人影跟在我们后面,借着月光,我看清了那人影的脸,是我父亲,他的脑袋被砸开花,脸上淌着血。
看我爸的头破了,我有些怕,指着那黑影对我妈说,“妈,我看见我大了,我大的头磕破了。”我一说完,我妈的脸色就变了,瞪着我瞎骂,然后把我脖子上的围巾拉着蒙住了眼,说:“娃子不能讲瞎话,讲瞎话烂舌头变哑巴。”
我被蒙了眼,什么都看不到了,可仍然感觉那人影跟在我们身后,而我妈走路的步子快了起来。等到了家,我妈把门关上了,然后从灶房里端出个烧火的盆子,拉着我跪在地上烧纸,一边烧一边念念有词,“他大,让你不要去死人沟,你咋就不听呢,你丢下我娘俩,可叫我娘俩怎么活呢?”我不晓得为什么我妈只顾得烧纸,却也看也不看我爸一眼,因为当时我父亲就站在我妈后面,脸上淌着血,面无表情地看着我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