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中,日已西沉,嬴政有些逛不起了,有了回宫的打算。
他行到一个偏僻处,见一个摆地摊的商贩坐在墙角,面前摆了好多书,正在对过往的行人吆喝道:“收摊了,便宜卖了,所有的书买一送五,……”
嬴政听了,有些好奇,他本就对书本感兴趣,再听书贩这么一说,更是要过去看看。
书贩见他走过去,像个读书人,就问:“年轻人,买几本回去看看吧!”
嬴政没有回话,只是自顾地看着地上的书,这些书都是诸子百家、四书五经、纵横捭阖、言兵道鬼、修仙采药之类的名家作品,然而,这些书都是他读过不知多少回的了,没有一本新鲜的,他看了直摇头。
书贩介绍道:“这些都是名家的作品,通通都是当世最畅销的书籍,挑两本吧!”
嬴政有些耐不住性子了,他露出鄙视的神情,他不是怪书贩多嘴,他只恨这些常人眼里的好书,这些商场上的畅销作品竟没一本对他来说是有用的,可笑这些凡夫俗子因为跟风却把它们奉为至宝,以读过这些书而觉得自豪。
而这些商贩,他们根本不知道什么书好或是不好,他们只知道什么书最好卖,利润最大,因此就对买书的人大力推荐。
嬴政实在不想多留一会儿,起身来就要走,商贩不想错过这个有可能给他买书的年轻人,见他要走,就拿了五卷书拦到他面前说:“机会难得,你买一本名家的作品就可以赠送你这五本啊!过了今天可就没有了!”
嬴政瞟了一眼这五卷书,书名道是很新鲜,是他从未读过的,叫《孤愤》、《五蠹》、《内外储》、《说林》、《说难》,于是有点好奇,再看一下作者,是一个叫韩非的人写的,这人他闻所未闻,于是更加好奇。
嬴政好奇的是,这书是他从未读过的,而现在却被书贩拿来当赠品,他很想知道,这书在常人的眼里到底有多差。
嬴政随手拿过一本翻开来看,只随便看了几眼,就觉得这书中的思想锋芒毕露、光彩万丈,那是他在其它书本上从未见识过的,虽然怪异,但每一字都深入到他的骨子里,冥冥之中和他多少年来的思考竟有某种不谋而合之处,这正是他想要的和想做的。
嬴政急忙翻看了余下的几卷,给他的感受都是一样,他兴奋地抬起头来盯着书贩子,久久说不出话来。书商以为这些书在年轻人眼里很是碍眼,盯得他有些不自在,就退缩着解说道:“这本来就是赠品,不好很正常!你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像是要吃人似的,不买就算了嘛!”
嬴政这才回过神来,抢步上前抓起商贩的衣领问:“这书是哪里来的?快说!”
商贩彻底被吓傻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惶恐着回答道:“这不关我的事!我只是卖书为生的,不是我写的。”
嬴政像是疯了一样,激动地使劲问道:“告诉我,这书是哪里来的?这韩非又是谁?”
书商吓得半死,抖动着说:“我是韩国人,以贩书为业。韩非是我的一个朋友,这些书是他写的,我来秦国前,他托我帮他把书卖掉,想以此换些生活钱。”
“我想,他一个穷书生,能写出什么好书来,就没有答应卖他的书,后来他苦苦哀求我,我才同意带五卷出来卖了看,结果连一个看的人都没有,别说买了。”
“我本想将之丢弃了,但又觉得可惜,索性就将它作为赠品送人,但好多人买了书,见我送他们这样的赠品,一个个都很不高兴地丢下走了。”
书商最后说:“这就是一堆垃圾,送人都没人要的,你何必问呢?”
嬴政这才放开书商,将这五卷书当成至宝一样收入怀中,对书商喝道:“垃圾?你才是垃圾,你地上这些书全是垃圾,没一本有用的!总有一天,我要将这些垃圾通通的烧毁,将读这些书和卖这些书的人全部活埋,以免它留在世上害人!”
说罢就扬长而去了,那种感觉就像得到了整个天下一样。
书商没得一分钱,却遭到了羞辱,很是气愤,看着那个疯子去后,就破口大骂道:“哪里来的神经病!疯子!白痴!……”
秦王嬴政自得到韩非的书之后,整日不上朝,独自闭门不出,连续不吃不喝的读了三天三夜才把这五卷书书读完,读一遍不过瘾就再读一遍,还是不过瘾就再读,直到心满意足了才去看下一卷。
下人送吃送喝的去,他只叫赶快滚,别打扰他看书,听口气很是不敢惹,下人们也只好轮流端着饭菜守候在门外,以备他随时召唤。
李斯见了,问下人何事,只说秦王在看书,任何人不得打扰,心里只是纳闷,不知所为何事,他不知道是什么书能让秦王达到如此废寝忘食的程度。
这秦王之前读书无数,但最近一段时间是最讨厌看书的,尤其讨厌看那些名家大师的作品。
李斯知道秦王的脾气,不敢多问,也不敢打扰。
三天三夜过去了,秦王从书本中回过神来,才觉得腹中饥渴难耐,急唤下人送吃的、喝的来。
秦王狼吞虎咽地大吃大喝一通,吃完就倒下呼呼大睡起来,下人觉得奇怪,怎么叫都没反应。
这一睡又睡了三天三夜,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把韩非的书拿出来反复爱抚。
把玩了多时,突然想起什么来,就叫下人唤李斯问话。
李斯这几天一直为秦王的举动百思不解,现在见唤他问话更是有些莫名其妙。
嬴政见到李斯,就急问道:“韩国有个叫韩非的人,你知道吗?”
李斯听到韩非两个字,都惊呆了,甚至有些颤抖。他明白了,秦王这几天废寝忘食看的书,正是韩非的作品。韩非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世上再也找不到比李斯更了解他的,他跟韩非的渊源也不是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
秦王见李斯怔得不说话,只在心里盘算着什么,就问道:“你认识这个叫韩非的人?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不把他举荐给我?”
这一说,更加证明了李斯的想法,这秦王是看上韩非了,这对他来说是天降横祸。
李斯原本以为,韩非一心只有韩国,决不会为他国效力,更不会来秦国和他一争高下。可是他万万没想到,这天意造化,竟然让秦王看到了韩非的书。
他知道,以他对秦王的了解,秦王一旦遇上韩非,必定会中意韩非,更会想方设法的把韩非据为己有,就算韩非不愿意为秦国效力,秦王也会不择手段去得到他。
之前,为了不让秦王认识韩非,他密切注意韩非的一举一动,甚至是韩非的书籍他也不许之流落秦国,可是,这书怎么就偏偏来到了秦国,而且还偏偏被秦王得到,他怕什么就来什么,他不明白,上天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他苦了那么多年,好不容易在秦国立住脚跟,好不容易为秦王看重,可这来之不易的一切,眼看就要被这个韩非夺走了,他不甘心,数十年的心志还没实现,几十载的心血不能白流。
秦王见李斯苦思冥想,但不知道他心里在算计什么,又问道:“你在想什么?你有什么事瞒着我?”
李斯知道秦王不好骗,就老实交待:“十五年前,我与韩非同在齐国稷下学宫拜荀卿为师,同窗三年,情同手足。”
“后来我学成入秦,几次欲叫他一起来秦国为大王效力,然他一心只有韩国,发誓不为他国效力,于是我才只身来到秦国。”
“五年前,韩非学成回到韩国,想把毕生所学献给韩王,以光大韩国,成就其终生理想,可是韩王不仅不采用韩非的治世思想,反而还将韩非打出王宫,不准他再进策献言。”
“韩非再三地请求韩王都遭到拒绝,最后终于死心了,在乡下找了个居所著书立说,希望有人能将他的治世思想拿了去以复兴韩国。”
“韩非在短短几年内,将毕生所学和治世思想总结成书,写成《孤愤》、《五蠹》、《内外储》、《说林》、《说难》等文章。”
秦王听到这些,欣喜不已,既然李斯认识韩非,跟他还有同窗之谊,那么就可以通过李斯的关系得到韩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