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9月，国家图书馆迎来自己的百年华诞。百年间的前40年，经历了清末、北洋政府、袁世凯复辟、民国政府、日伪占领等几个历史时期，直到1949年，才真正回到了人民手中，获得了新生。在其迎来百年诞辰之际，回顾一下它的历史沿革，人们应当是感兴趣的。
国家图书馆的前身，是晚清政府建立的京师图书馆。清宣统元年（1909年），学部依据同年2月本部奏陈预备立宪、分年筹办事宜中有在京师开设图书馆一条，故于7月25日又特具折奏请为京师图书馆拨交图书，“以供多士之研求，昭同文之盛治。”同折中还称“在京师开设图书馆一条奏蒙允准，钦遵在案，自应修建馆舍……”说明早在7月25日前，京师图书馆已获准建立。这个获准的日子便是4月24日，表明京师图书馆在1909年4月24日业经溥仪皇帝亲自批准建立。学部在为京师图书馆拨交图书恭折奉请时，一是恭请饬下将内阁、翰林院、内阁大库、各省官书局所藏书籍拨交京师图书馆；二是恭请差派四品衔翰林院编修缪荃孙充任京师图书馆监督、国子监丞徐坊充任京师图书馆副监督、总务司郎中杨熊祥充任京师图书馆提调；三是恭请铸造京师图书馆印信关防。这三件标志京师图书馆成立的大事，均于1909年7月25日学部具折恭请之后获准。有准拨的典籍，有点派的法人代表，有准铸的印信关防，这就意味着这个机构于清宣统元年正式成立了。
任何部门、机构、单位，从获准成立到正式运行都得有个过程。图书馆是面向社会、面向公众的公益性单位，其从获准成立到正式开馆接待读者，更需要有个筹备过程。宣统二年（1910年）六月初一，京师图书馆监督缪荃孙仍未到任视事，故只好由副监督徐坊签署报送学部文件，要求启用京师图书馆关防。前此，京师图书馆曾从学部领回一颗木质关防，文曰“京师图书馆之关防”，但终未启用。学部还曾呈请饬下礼部铸造银印一颗，文曰“学部图书之印”，以备钤盖书籍之用。这两颗印用途不同，前者是关防，代表权力；后者为印信，代表书籍属主。所以京师图书馆虽早已领回关防，到真要启用时还得请示。关防的启用，意味着京师图书馆作为学部下属的一个正式机构开始正式运作了。
宣统二年10月，京师图书馆监督缪荃孙、副监督徐坊均在职视事。10月17日，缪、徐共同签署咨部呈文，谓“本馆已于本月16日在地安门外广化寺开办，储藏殿阁之典籍，搜采中外之图书。”表明什刹海东北隅之广化寺已定为京师图书馆馆舍，并开始入藏书籍。同时为了赞画馆务，特请学部准聘京卿柯劭忞、侍郎王宝田、京卿董康、参事罗振玉、中书吴昌绶、大令震钧、郎中蒋黼淳、大令于鸿恩等八人为本馆顾问。可证开馆准备事宜都在一件件落实。
宣统三年（1911年）10月，武昌首义，南北响应，清王朝被推翻。12月29日，孙中山被十七省代表推选为中华民国临时大总统。1912年1月1日在南京建立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宣布就职。2月13日，因革命党人与袁世凯妥协，孙中山被迫辞去临时大总统，政权落入以袁世凯为首的北洋军阀手里。这一年，北洋政府下设之教育部接管京师图书馆，馆长为江翰。8月11日馆长江翰署文咨呈教育部，谓自“接办以来，业将规画办法并阅览简章先后开陈……现经督同在馆人员将原有图书清查就绪；其调取翰林院之《永乐大典》暨南学存储各书，均已接收；直隶、奉天、吉林、黑龙江、河南、山西、云南等省亦经陆续送书到馆；应备之阅书室，日内即可修齐。今拟于八月二十七日先行开馆售票，以供公众之观览……除登报广告外，相应咨呈大部。”可知京师图书馆之正式开馆是在1912年的8月27日，迄今已阅九十五春秋。
同年12月9日，馆长江翰再次署文咨部，谓“现在租借之广化寺房屋，不惟地址太偏，往来非便，且房室过少，布置不敷，兼之潮湿甚重，于藏书尤不相宜。虽暂时因陋就简，借立基础，终非别谋建筑不能完备。”这既是1913年3月京师图书馆在琉璃厂西门外前青厂租民房开办分馆的始因，也是广化寺总馆开放不久即行关闭的本因。
1912年8月27日，京师图书馆在广化寺正式开馆。翌年3月，京师图书馆分馆在前青厂开办。10月29日教育部训令社会教育司派佥事周树人（鲁迅），会同京师图书馆有关人员停止广化寺阅览，清点图书，另谋它所。1917年1月8日，教育部以第2号指令会同内务部呈请大总统将端门、午门及两门之间朝房拨归教育部，在端门开办历史博物馆，在午门开办京师图书馆。但事有未成。紧接着于1月20日由京师图书馆馆长夏曾佑、主任彭清鹏签署呈部公文，定于1月26日在北京安定门内方家胡同国子监南学开馆。此为京师图书馆的第二次开馆。鲁迅先生曾亲临此次开馆仪式。现存该馆的几块方砖名匾即为那时的门额。国子监本在方家胡同之北成贤街，清初生员不多，监舍较大，不成比例，故到雍正时有人建议在方家胡同另建庠序，教授生员。雍正皇帝批准后始建而成。方位上因其在国子监之南方家胡同，故称为国子监南学。
至1925年，京师图书馆在方家胡同已运行8年，其缺点亦日渐暴露，故于1925年5月13日又由京师图书馆主任署文呈部，要求阁议。其理由是“本馆僻在京城东北一隅，年来阅览人数虽亦逐渐增加，而现在馆址究嫌偏僻。西南城一带学者纵有志观光，辄以相隔甚远，有裹足不前之慨。……今幸阁议通过，将北海改作公园。北海处四城之中，地方辽阔，官房綦多，乘此改创之时，允宜首先指定图书馆所在地，以示国家右文主旨。拟请提出阁议，择规模宏大足敷图书馆应用之官房酌拨一所，将本馆旧籍悉数迁往，作为图书总馆。其方家胡同现在馆址，则留馆中所藏新书及旧书中重复之本，作为第一分馆，以供东北城一带人民浏览。”
就在这一年，美国图书馆协会派鲍士伟博士来华，考察中国图书馆事业。5月，中华图书馆协会在北京成立，梁启超因此前悉心建立蔡松坡图书馆于北海快雪堂而出席了图书馆协会成立大会。5月25日，中华图书馆协会董事会在京举行第一次会议，梁启超又被推举为董事长。6月2日，中华教育文化基金会董事会议决定，以美国退还的庚子赔款促进永久性的文化事业。10月23日，中华教育文化基金董事会与教育部协商订约，决定合办“国立京师图书馆”，并聘梁启超、李四光为国立京师图书馆正、副馆长。这是“京师图书馆”名字之前第一次加冠“国立”二字，也是其馆名第一次发生变革。11月26日，教育部下达第206号令，谓“原设方家胡同之京师图书馆，应改为国立京师图书馆，暂借北海地方。该馆旧址，以现设之京师图书馆分馆（即前青厂之分馆）移入。其京师图书馆原有普通书籍酌留二万册。以一万册拨给京师图书馆分馆，合分馆所有之科学书籍，并供众览，改为京师第一普通图书馆。”此即今首都图书馆前身。此为“国立京师图书馆”名称的原始由来。也就是说，京师图书馆之名，是从1909年7月25日宣统皇帝御准建立起到1925年11月26日教育部与中华教育文化基金董事会合办国立京师图书馆止，前后行用了16年又4个月。
中华教育文化基金董事会与教育部合办图书馆订有契约：“一、教育部以原在方家胡同的旧籍移交行将组建的国立京师图书馆；二、中华教育文化基金董事会拨款一百万作为馆舍建筑费（后有所增加并拨三十万购书费）；三、每月双方各支付经常费用四千元。”但当时北京政府国库空虚，契约规定的月拨日用费也无法履约，故合办变成了中华教育文化基金董事会独家经办，故不能擅用“国立京师图书馆”之名，只得自办“北京图书馆”，仍以梁启超、李四光为正、副馆长。馆址选在北海庆霄楼。这是历史上第一次出现“北京图书馆”之名，但与后来之北京图书馆从内容到概念均不相同。
1926年4月6日，陆军部颁发京师图书馆用地执照。10月2日，教育部函告梁启超积极筹划合办契约。同日，教育部发布218号训令，将原直辖之京师图书馆改为“国立京师图书馆”，并令办理交接手续。负责接收的人是罗普、何澄意、陈熙贤。1927年7月30日，教育部转呈中华教育文化基金董事会建馆用地公函，请国务会议议决。9月7日，教育部呈大元帅文，请拨养蜂夹道迤东之御马圈旧地及迤西旧操场空地建造国立京师图书馆馆舍。9月30日，张学良下令军队不再穿行养蜂夹道。
1928年北伐告成，全国统一，国民政府成立，定都南京，北京更名为“北平”。1928年7月18日，国民政府大学院通知国立京师图书馆：“中央命令改为‘北平图书馆’，现已派员筹备。在筹备期内，应由总务部主任罗普、图书部主任徐鸿宝二先生照常负责。”7月24日，大学院电知京师图书馆改名“北平图书馆”，属大学院管辖，并由陈垣、马裕藻、马衡、陈懋治、黄世晖组成筹备委员会。8月7日，国民政府电拨中南海居仁堂为北平图书馆使用。1929年2月10日，北平图书馆在居仁堂开馆，陈垣先生在开馆典礼上讲话。这是国家图书馆历史上的第三次开馆。
1928年国民政府成立后，随着北京更名为北平，原于1926年中华教育文化基金董事会在北海庆霄楼独办的北京图书馆，则亦因不能沿用北京之名而改称“北海图书馆”。国民政府成立后，大学院曾援段执政时期旧案，欲将北平图书馆并入北海图书馆。为此，北平图书馆筹备委员会五委员署名，致电大学院长蔡元培、蒋梦麟，力陈不宜并入理由：“本馆成立在前，历史较该馆为久，合并则后先倒置。且该馆系用中美教育基金之款，受委员会监督，会中董事有美国人。名为国款，实则支配权不在政府及人民。以原系完全由国家设立之事业并入，殊于国体有关。……如因国库支绌，可暂维持，不事拓充。在国家每月支出无多，而所以保持国光者甚大。为此迫切陈辞，伏希垂察是幸。”因五委员陈辞阻谏，北平图书馆并入北海图书馆之议才搁置未行。至1930年2月1日，国民政府教育部下达第91号训令，核准合组国立北平图书馆办法及组织大纲，称：“本部前以国立北平图书馆与中华教育文化基金会董事会所辖之北海图书馆合组为国立北平图书馆，其经过情形以及该董事会决议两馆合组之办法，暨按办法第二条制定之国立北平图书馆委员会组织大纲，均经由本部呈请行政院鉴核备案。兹奉行政院第231号指令……仰该馆知照。”1931年5月20日国立北平图书馆（即今北海西面国家图书馆古籍分馆）新馆落成。6月12日教育部下达第984号训令，照知届时将派北京大学校长蒋梦麟代表本部前往参加落成开馆典礼。6月25日新馆落成开馆典礼仪式如期举行。此为国家图书馆历史上第四次开馆，第一次有了专门的图书馆馆舍。此前可谓馆无定舍，舍无定所。十年之间，馆舍三迁。至此，国家图书馆才真算有了安身立命之地。
1949年2月13日，中国人民解放军北平市军事管制委员会文化接管委员会发出通告，宣布国立北平图书馆已由本会接管。10月1日，中华人民共和国宣告成立，定都北京，北平之名停用，北平图书馆亦随之更名为“北京图书馆”。
从1909年草创，到1949年新中国诞生，前后不过40年，四次迁址，四次开馆，可谓颠沛流离，动荡不安。北京图书馆直系前身为国立北平图书馆、国立京师图书馆、京师图书馆。北京图书馆后改称北海图书馆是汇进来的旁系图书馆。所以1949年以前，今天的国家图书馆没叫过北京图书馆，只在1930年以后才含有这个名称的影子。真正称呼北京图书馆已是1949年10月1日以后的事情了。
国家图书馆虽然长时间名为北京图书馆，但不影响它久是国家图书馆的特质（国家图书馆是世界上图书馆中的一种类型，它所肩负的职能与其他类型图书馆不尽相同）。1987年国家图书馆一期工程14万平方米新馆馆舍落成，装备、设备、技术手段都实现了跨越式发展，藏书数量与规模不断扩大，接待读者人次及文献流通量逐年增加，国际交往日渐频繁，大国大馆形象影响日深。为适应发展需要，便于国内外交流，1998年12月12日经国务院批准，更名为“国家图书馆”，对外称“中国国家图书馆”。1999年2月正式启用。
（作者李致忠）
